歽渊

愿你一路繁花相送。

[凯源]独不见(虐文慎入he)上篇

周五,阴雨天,云层密布伴着轰雷阵阵,那孩子撑着伞,伞骨也被强风吹折,整个人像是顺着伞盖边缘滑落的雨滴般摇摇欲坠。他的双手紧紧握着伞把,有些发抖,像只受惊的兔子。

[一]七日阴雨

最漂亮的不是你的眼睛,而是你清透的眼神,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里盛着一个美满人间,是我最想停留的地方。

高跟鞋踩着楼梯一阶一阶逼近自己时总是觉得特别咄咄逼人,像是在高调宣示着它的存在,他会下意识的心惊肉跳,怕这双脚会在自己的门前停下节拍。

脚步声果真停了,那人如常般没有敲门,第一件事是甩掉脚上的高跟鞋,瘫坐在沙发上叫苦不迭:“王先生,太累了!总有一天我再也不穿这要命的东西!”

他靠在椅背上轻轻笑了笑:“还不是你自找的,这双跟这么高,你穿上太像踩高跷了。何况你已经很高了,你让在场的男士情何以堪?”

披散着一头艳红色长发的女人抬起头瞥了他一眼:“是他们不争气,我就是要艳压群芳,长得比我好看的没我高,长得高的没我好看。”

“哦。”他应了声。

 

“‘哦’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不好看?”

他摇摇头。

她凑上前:“我不美?”

他笑了笑,又摇头。

“王先生,你到底什么时候嫁给我啊,我都追了你这么久了。”她委屈的瘪嘴道。

“等你不再穿高跟鞋的时候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那是工作需要,我不工作了难道你养我么!”她夸张地大叫。

他忍俊不禁:“我很穷的,没听外面传闻都说我要靠人养么这位小姐。”

她光着脚站起身道:“你卖身的话我就先买了,哪还轮的上别人!”

房门不知何时被人毫无预兆的推开,来人声音低沉:“他很贵的。”

他挂在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会儿,回头看过去,果然是王俊凯。“哟,稀客,老王先生来了啊!”她先是笑的很开心,但低头一看自己正光着脚吐了吐舌头又有些难堪。

“老王你怎么来了?这么久没见,最近不是闭关做新专辑呢么?”王源站起来请他坐。

王俊凯看他一眼,他最近脸色似乎很差,一副没怎么睡的疲惫样子:“这么久没见,你也真就不主动联系我一次,刚做好取景的工作,顺路来看看你。”

语气里很有些埋怨的意思,王源只好敷衍笑:“这不是么,最近拍戏太忙,通告又多,苒苒也知道我忙成什么样子,而且我知道做音乐最不容易,我不想打扰你。”

王俊凯点点头,一旁的林苒忙不迭的作证。

“Karry你都不知道他最近忙成什么样,反正已经不成人样了,看这黑眼圈,化妆都遮不住。我都说了这戏不急,他偏要折腾自己,要不是今天我借由出席舞会把他从剧组拉出来,他哪有现在躺在这儿休息的时间啊!还有,昨天那场戏……”

“苒苒,这都是剧组的事,你跟他说那么多他都烦了,你不渴?”

王俊凯猛然看他一眼,看得他肝颤,从进了屋他就维持着面瘫的表情,现在脸更黑了。

“她说的都是你的事,你的事,王源,你的事我会嫌烦?”连着三个“你的事”,伶牙俐齿的王源也不知道还能怎么搪塞。

直入主题,场面话到底是不适合他们:“你不开心?”

“对,还用问么,这么久你跟失踪了一样,换了你你会开心?”

“这么久?有多久?”这问题来得猝不及防,王俊凯愣了愣说:“十天左右,不对,十二天了。”

林苒笑了出来:“十二天没联系你就这么远来发一通脾气?”

她又呆住:“才十二天没联系而已。”

王源说:“对,刚刚十二天,我们有小三个月没见面了,但是只有最近十二天没联系。”

王俊凯怔怔:“是么,可我觉得这很反常。”

十二天很长么,并不长,只是比七天稍微长了一点而已。周五那天下了雨,微信上依旧没有王源的消息,氧气稀薄,空气燥热,突然地他就想到了要去找他。他好像在拍戏,陈导的一部电影,他很重视,不想打扰他。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只是探班,何况他们已经许久未见,见一面而已。

见一面而已,这念头势同星火燎原,他在当晚收拾行装,停下手头的所有工作,给姚卿留下了一句“最近出差,勿念。”订了飞机票,只身飞向北京,他在的地方。飞机上他在头等舱辗转反侧终不成眠,想起他们第一次来北京的时候,想起他们第二次来北京的时候,想起他们互相陪伴着每一次来北京的时候。头等舱很宽敞很安静,但他的身边却很空。

耳机里都是些老歌,范玮琪的,他爱唱。周杰伦的,他爱听。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明星从他耳边掠过,又想起王源也爱,王源帮他下的,王源唱这首歌是什么腔调。大概是因为要去见他吧,所以想到的都是他。

下了飞机又直接杀到了剧组,风尘仆仆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这不重要,又不是去见别人需要注意保持形象,他要见的是王源,他们之间不需要,连彼此最难堪的事都了如指掌。他还提着行李箱,剧组的人告诉他源哥今天休息一天,陪佳人赴约。

他知道王源的佳人就是那个穿上高跟鞋比一米八的爷们还高的林苒,光着脚王源才刚能高她半头,那丫头疯疯癫癫他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姚卿如果像她一样爱闹腾,他会早早分手,绝不回头。

他向工作人员要到了王源酒店的地址,本来是想在他房间等他回来,却没料到他早已回到酒店休息,最意想不到的是林苒也在。门竟然只是虚掩着,毫无作为公众人物的自觉,他听到屋子里林苒问:“你到底什么时候嫁给我啊?”心里咯噔一下,像被人拿起镐头猛然敲去了一块儿。

王先生,你到底什么时候嫁给我啊。

他把行李箱和脱下的风衣扔到门口,压低嗓音推门而入:“他很贵的。”

三个人一同吃过晚饭便散了场,林苒换上一身更加性感的黑色连身裙,轻轻吻了吻他们的脸颊,宛如黑夜中翩翩飞舞的精灵。她还要去另一个场次担任女主角,夜场之花,她热爱每一个激情的夜晚。

她告别的时候还转身对他们遥遥飞吻:“两位王先生,我的心与你们同在,祝你们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坐在酒店餐厅里的王俊凯简直想装作不认识这个女人,王源却在一旁笑着看她,带着些微妙纵容的宠溺。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一片灯火阑珊中他才开口:“王源,林苒这样你也不管管她?你看她整天出入的都是什么地方。”

“你想管你管,只要她高兴就行,她年纪还小,爱玩儿,也没什么。”他已经站起身,准备回房休息,身心的双重高压让他疲惫不堪。

王俊凯也随他站了起来,两个人边走边说:“你既然知道是这样就不要太认真,王源儿,你没谈过恋爱,对感情上的事情还不够深刻,很容易陷进去。”

王源苦笑,步伐越来越快:“哦,是么。”电梯里格外安静,王俊凯说:“以前我就说过,不要找我们圈子里的,她们心机深,说不定只是想借你上位。王源,林苒什么背景你了解么,这丫头在圈子里也算无法无天了,谁在她背后罩着她你知道么?”

王源看着电梯上方显示器上不断跳跃的红色数字,微仰着头说:“不知道。”

“既然完全不了解又没办法掌握她,不要投入过多的感情,你从小就爱犯蠢,性格又没心没肺的……”

王源突然说:“没停。”

“……”王俊凯愣了半天:“什么没停?”

王源侧过头看他,神情像个孩子:“电梯没停,二十六层已经过去了。”

王俊凯这才抬头看上面的提示器,数字已经升到了三十一,仍然在增加:“可能是出了什么故障,没事的,我看看需不需要给酒店客服打电话。”

王俊凯蹲下身查看电梯的按键板,王源在他身后笑着拍手:“我们不会被困在这儿吧,哇,好像电影里的情节啊!”

“……”

“像恐怖片!叫酒店惊魂!哇听起来很卖座啊,说起来国内恐怖片不多,不然我早就想拍一部了,最好吓得你嗷嗷叫!”

“……”

“对了对了!这种情节还可以是腐蚀身心健康的文艺清新爱情片!那些导演和观众最爱看电梯里被困住的男女主角谈恋爱了!你说都被困住了他们还有心情谈恋爱,不科学,再说我手机信号满格诶,说好的电梯里没信号呢!”

“我看你也很有心情啊。”

“那是因为……因为我这么聪明机智肯定能顺利脱身了啊,何况我手机有电有信号!”

“好了。”

“……”王源看着蹲着的王俊凯突然转过头看他有些愣神:“什么好了?”

他站起身:“电梯好了,那个触屏按键系统有些不敏感,十层以上的选项按了也没反应。”

王源看了看缓缓下降的电梯依然不明就里:“所以呢?”

王俊凯摸了摸他的头:“所以我们要爬十七层楼才能回房间,二愣子。”

“天呐还是让我困在电梯里吧!”王源用双手扒住电梯缓缓关闭的门说。

王俊凯在电梯外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拽出电梯:“十七层楼而已,还需要我背你?”

“我都快累脱了啊,爷,凯爷,我今天是要好好休息的啊,我宁可在电梯里悠闲地等人救我,也不要死在爬楼的路上!”大义凛然。

王俊凯颇爽朗地笑了几声:“这样吧,你自己去电梯里等人来救你,我一个人爬楼梯,你觉得呢?”

王源缩了缩:“爬就爬……”

王源欺负起来太顺手了,他本来不想笑,可他忍不住。忍不住欺负了,忍不住笑了。倒不是王源有多厉害,是他太了解他了,逗笑了就算翻了篇,四两拨千斤,他赢得漂亮,他输得得意。

三层

“小意思,老王你累了吧,累就说出来啊,我知道你平常宅,爬不动也正常。”

“……”

七层

“其实……我觉得七层不算高……”

“哦,那你喘什么?”

“我……我没喘啊……我就是太久没爬楼……”

十三层

“你……你能不能慢点儿……我这是保存体力你知道么!”

“你一直说话不累么。”

“完全不累……咳咳……”

十五层

“老王……我感觉我看到了天国的烤鸭……在飞舞着他的鸡翅膀……”

“如果你累了我们可以休息一会儿的,累么?”

“累累累!”

王俊凯笑的舒爽:“早说不就不用硬撑着了。”

“……”

王源靠在墙边,一会儿就没了动静,王俊凯弯下腰掐掐他的脸:“还有气儿么?”

嘴都懒得张,轻哼着:“已经死透了。”

“王源儿,周五那天你都干嘛呢,跟林苒约会去了?”

他含糊地回应:“记不清了。”

“那天重庆下了雨,我一个人去了公司的旧址,风刮得很凶,然后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你也是这样糟糕的天气,也是在周五。当时你还很小孩儿,举着伞,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太冷,还发抖。进了门你甚至都还没看清我就鞠躬,你知道我心里怎么想的么?”

王俊凯看着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王源笑了笑,他是真的把自己累着了才会坐在楼梯上倚墙入睡,他拿随时都可以扔给他一个烂摊子去收拾的王源没办法。他怎么能安安心心地睡着呢,万一有坏人怎么办,一个人怎么能对外界的防备心这么低。他一边心想着等王源醒过来一定要好好教育他人心叵测,一边轻手轻脚地把他抱起来。还好只剩下两层楼而已,还好王源出了名的不长肉。

王俊凯把他一路背到门口,爬过十几层楼梯的两人浑身湿汗,王源紧紧贴在他的背上,呼出的热气喷在他的耳后,头埋在他的肩膀,双臂环着他的脖颈,姿势不能更亲密。

插门卡的时候王源被他的动作弄得不太舒服还有些微弱地挣扎,皱着眉哼哼。王俊凯把他抱上床安置好,帮他脱了鞋脱了外套,盖好被子,还用温毛巾轻轻擦了遍他的脸。眉毛修长却不失英气,眼睛弯的像桥亮的像星,鼻子挺直但也俊秀,唇薄,然,重情。再仔细,再素颜,再挑剔,王源确实长得好,姚卿的眼睛也没他的好看。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如虹如桥。

他突然想起二文说的话来,女朋友要找个眼睛好看的,笑起来好看的,总而言之,要找个好看的。这句话很经典,多少年了,他们都一直在寻找那个人。二文找到裴清的时候他还单着,觉得女朋友三个字像是天方夜谭,后来裴清甩了二文嫁入豪门,他却在裴清的婚礼上认识了姚卿。姚卿很多次要求他叫她卿卿,他叫不出来,二文当初也叫“清清”,很腻歪。

他觉得他经历了很多,感情上的,事业上的。他的好胜心很重,给自己的压力比其他人要大的多,力求完美,常常忙到焦头烂额。有时候又有些敏感,觉得身边的一切都变了,每一任女友都给他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他也在变化。对感情和人生的态度,平衡工作和恋情,从最初的冲动初恋到现在的安稳生活,他成长了很多。他身边的人似乎都是这样的,岁月里总会有许多纠葛,只有一个人是特例,他仍然像个孩子。

比如说他仍然有起床气,比如说他有时候会在不经意间撒娇卖乖,比如说他可以在他面前睡得毫无防备,比如说他习惯了他为他打理好一些事,比如说他的一些表情还和从前一样,紧张起来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他从前的梦想是唱好每一支歌,现在的梦想是拍好每一部戏。他很简单,他很懂他。

让他用一句话形容他们的关系,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二]散场戏 

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我没有对你说过,我很容易入戏。 

雨势大得惊人,豆大的雨滴打在他的伞面上劈啪作响,所有人都劝他不要在这个时候去,可他等不及,他迫不及待。一个人冲进雨幕里,母亲在身后担心地叫他慢一点儿,他回头冲她笑笑,招手叫她快些。 

他很心急,又很雀跃,心脏跳的很快,好像阴雨的前方就是天堂。 

王源揉着眼睛醒了过来,他很久没有做梦了,不知怎么会梦到一场湿漉漉的雨,心里的感觉还在涌动着,热的,暖的,会发光。他猛然坐起身,环顾四周,在不远处客厅的沙发上看到了王俊凯。果然是他来了,不然为何梦的这么蹊跷。 

他还没醒,太难得的事了,王源披上外衣轻声走过去,蹲在沙发边上看他,看着看着就笑了。他想起来是被人背上楼的了,还隐约记得他帮自己换了衣服还擦了脸,说不觉得丢人是假的,不过看人,王俊凯丢人的事情也不少,他都记着呢。 

先是简单的洗了个澡,然后他打电话叫了客房服务,年少成名之后他们已经习惯了点餐,毕竟两个人同时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太安全。他在走廊打过了电话回到客厅时发觉王俊凯已经醒了,用一副爷不太爽的表情看着他。 

王源小心翼翼,头发还半干着,水滴顺着下颚线缓缓淌进了宽大的领口,搭配上他此刻迷茫的表情,很是色气:“你也有起床气了?”

王俊凯看着他皱眉:“没有,你怎么穿着睡衣就出去了?” 

王源愣了愣:“你帮我换的啊。”

“……”驴唇不对马嘴,答非所问,完全get不到重点。 

王源老老实实在更衣间换衣服:“你什么时候回去?” 

王俊凯一边站在等身镜前整理衬衫衣袖一边说:“去哪儿?”

“重庆,公司刚刚给我打电话了,说有工作上的事找你商量。”

“没什么急事儿。”王俊凯走过去敲了敲更衣室的门:“王源儿,出来。”

王源在里面说:“等一下,换衣服呢。” 

“开门,昨天你的衣服都是我换的,出来帮我扣一下袖扣。” 

王源打开更衣室的门:“伸手。”

王俊凯伸手给他,看他纤细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摆弄着他的袖口,又抬头看了他一眼,很认真的样子。从他第一次帮他系西服和衬衫上难系的扣子开始,王俊凯就有了这习惯,看他扣完一只再换另一只,是种难以言喻的享受。其实他并不喜欢假手于人,连姚卿都未曾为他打过领带,但不知怎么,被王源却照顾很让他上瘾。 

王俊凯腾出一只手摸摸他的头发:“怎么还是湿漉漉的,我帮你吹干。”

“嗯,你别动。”

“好。”老老实实地等他扣好,带着笑。 

王俊凯拿着吹风机帮他吹干头发,他坐在椅子上,在梳妆台的镜子里看他:“你什么时候回去?” 

王俊凯拨了拨他的头发,垂着眼没有看他:“就这么想让我走?这问题你少说问了我三遍了。”

“不是,我是怕……”欲言又止。 

“怕什么?怕公司?我第一次知道公司在你眼里这么有分量。” 

王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怕耽误你。”

王俊凯不禁笑了出来:“怎么可能,你什么时候耽误过我,我来这儿耽误你了么?”

王源反问:“你来这儿跟姚卿说了么?”

“说了。”不辞而别罢了。 

王源笑着:“你跟她挺好的?” 

“挺好的,起码比你和林苒靠谱多了。”王俊凯关了吹风机,摸摸他的头发,干的。 

他接着打趣:“那,你们快要结婚了?”

“……”王俊凯有一瞬间愣神,轻轻地皱眉:“没想过,太早了。” 

他问王源:“姚卿让你问的?” 

王源笑他的慌张:“没,怎么会呢,姚卿那么优秀的人,还怕你不娶她么。就你命好,大家闺秀都甘愿跟你玩地下恋情。” 

王俊凯随口说:“你也可以啊。” 

王源摇摇头,仍旧笑着:“我不可以。” 

王俊凯正在穿外套,袖子还没穿好便停下来:“为什么?” 

有的答案是一层薄纱,还没揭开的时候听着那边传来的欢声笑语便认为彼此只隔着这么一层薄纱,等揭开来看,才知道原来隔着千山万水,沟壑重重。我没有勇气,我走不到你那边去,我怕自己总会尸骨无存。 

周五的京城阳光明媚,炽热的阳光和打在他身上的灯光让他几近恍惚,很热。那天王源拍戏拍到了凌晨,拖着瘫软的身体回到酒店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微信。

王俊凯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王源儿,睡了么?” 

王源轻轻回答:“没睡。” 

他又点开昨天的语音:“王源儿,在么,听到了回我,你拍个戏就失踪了?”

“我早就失踪了,你才知道。”

他放下手机,躺在床上看天花板,微信的提示音又响了起来。他摸到手机,点开未读的语音消息,顾长河,那男人语气低沉,很是温柔:“源源,早点儿睡,我跟陈导打过招呼的,尽量配合你的时间,不要太累。” 

王源自嘲地笑了几声,关了手机,又是盯着纹路繁复的天花板,一夜无眠。

第二天林苒就一路杀到了剧组,当着全组工作人员的面给了他一个拥抱和亲昵的脸颊吻,她说:“不好意思,我是来宣示主权的。”

圈里的人都知道林苒很有来头,不仅仅是外界看到的一个二流模特那么简单,她似乎很有靠山,以至于她的人没人敢多加觊觎,就算是如顾长河一样的人也不能改变。林苒的花边新闻很多,名声极其恶劣,可不知怎么,她纠缠上了业界风评极好的王源。

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林苒单方面的追逐,王源越来越有高岭之花的气质,入圈这么多年没人听说过有谁真的把他追到手过。当所有人等着看林苒笑话的时候,事情有了极大地转变,大概三个月之前,两人忽然间同进同出,有说有笑。

人人都不懂,林苒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才能追到王源,连顾长河也不懂。他一直认为连他都追不到的人,林苒就算再有心也是白搭而已,不过人生如戏,谁都不是编剧。别妄想掌控全局,上帝要的就是出人意料。

王源在当晚看到朋友圈里林苒发了张两人拥吻的照片,顺手还非常故意地艾特了顾长河。说是拥吻,不过是借位,她一向气焰嚣张,可却没人敢外传。王源看到的时候有些怕,不怕这照片流到媒体那儿,是怕千总或者二文会把照片发给王俊凯。转念一想,又没什么,他正忙着,哪来的时间管他的闲事。

第三天,林苒借口出席舞会把他从剧组的拍摄场地拉回了酒店,强迫他休息。林小姐的舞伴当然没人敢同她抢,再加上陈导本来就受了顾长河的命,更没有理由拒绝。王源本以为舞会只是林苒的借口,没想到她真的要出席一场公益晚会,林小姐踩着十五厘米的高跟鞋一个人赴宴,临走时甩给他一句:“我走到门口就会有大把人排队做我的舞伴,他们原定的舞伴肯定恨死你了。”

他只好赔笑:“恨就恨吧,反正总有人会感激我的。”

林苒大笑起来:“我昨天发的照片够不够劲爆,你猜顾大少看不看得到?”

“看得到。”

林苒满意的勾了勾嘴角,又问:“那老王先生看不看得到?”

王源眼神飘忽:“大概……看不到。”

林苒撩了撩裙摆潇洒地推门而去:“老王先生不加我的微信总有一天要后悔的,赌上一个王源。”

他无奈笑了笑,坐在靠椅上继续盯着天花板。他很累了,浑身酸疼,躺在床上都觉得小腿在抽搐,但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其实他会想很多,完全不像他形容的那样没心没肺,从来可怕的不是没有心,是太有心。

王俊凯不了解他,非常不了解,特别不了解,从来不了解。他的身体里住着两个自己,一个和他是知己,一个从来是陌路。

多少次都是你突然闯进来,甚至没有让人心惊肉跳的高跟鞋声提醒,你径直而入,我措手不及。

“王先生,你到底什么时候嫁给我啊。”

“他很贵的。”

王俊凯的外套刚刚穿到一半,突然问他:“为什么?”

他笑:“不为什么,大家闺秀我不喜欢。”

王俊凯黑了脸:“那你只喜欢林苒那样的?”

王源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表情总是那么直白,喜欢和讨厌的都那么不加掩饰,霸气十足,从小把他唬到现在,他笑容不改:“这也不好说,她蛮有趣的。”

电话来的刚好,在王俊凯正要发作的时候响起了夏秋的音乐,旋律还是一样熟悉,这么多年他的铃声从没改过,似乎很固执地想要证明什么。证明什么呢,姚卿是个连上帝都垂青不已的女人,时机的拿捏总是那么刚刚好。

王俊凯接了电话,语气很低很温柔,他想起了他们拍过的短剧,剧情也没什么不一样,来了又走而已。他们说的内容王源并没有听仔细,只知道他挂了电话便开始收拾行李,丢给他一句话:“帮我订最早的航班,我要回去。”

王源给经纪人打电话,让他帮忙弄一张头等舱飞重庆的机票,最好马上就飞。南峰问他怎么这么急,他说王俊凯在这儿,他要回去。

他下楼去送王俊凯,没有去机场,他不能连着两天旷工。王俊凯走的时候很急,黑色的连身披风也落在他这里。拍完了一天的戏又打发了林苒回她在北京的公寓,

他披着王俊凯的风衣去他们昨天吃饭的地方点了一样的饭菜,电梯按到二十四层,剩下的两层自己走。一阶一阶的走,边走边笑。

晚上他第一次回了顾长河的微信,他问:“源源,昨天休息的好么?”

他回道:“好,特别好。”

[三]长歌

最初,他们并没有一见如故,像是两个拥有各自圈子的人,怎么都套不到一块儿去,而唯一能把他们联系在一起的,是一种名为梦想的东西。

那孩子进门的时候躲在一个年轻女人的身后,有些胆怯,一双眼像是装得下满天繁星,奶白细瘦,略带婴儿肥。自我介绍的很慌乱,他鞠躬时低着头,伸出手却从不看对方的眼睛,白衬衫,套着蓝白校服,雨天也没有泥泞溅到他身上。

很是腼腆,低眉顺眼,偶尔抬眼碰到了他的视线都会不自在地重新低下头,王俊凯跟在工作人员身后走过去大方地跟他握手:“你好,我是王俊凯。”

他愣了愣,然后急忙用双手握住他的手说:“你好,我叫王源儿。”

王俊凯能感觉到那双手的湿气,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他笑了笑说:“这小子好乖。”

在气势上硬生生输了他一大截,而这一输王源就再也没赢过。

陈导的新电影叫《长歌》,听上去像史诗剧,实际上却是文艺片。顾长河跟投资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据说该片从主角到酱油都需要经过他的审核才能上,他不喜欢的演员一概不能用。顾大少不是一般的纨绔子弟,家底殷实不说,上上下下都很有关系。年少叛逆的时候因为做的事太出格被他家老爷子赶出家门,自己却靠着家族声望在内地拼出一方事业。

可他依然是个纨绔子弟,但凡年轻漂亮的,不论男女他都可以养着。他追王源这事儿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又因为他本人的特殊身份在一些网上的八卦贴里也有各种不靠谱的谣言。他完全有能力封锁这些破坏他优质总裁形象的谣言,可他偏偏没有这么做,他跟林苒这个丫头杠上了,越看王源越觉得有意思。这么好的人怎么能让她林苒糟蹋了,想着想着就更愿意在王源身上费工夫,下力气。

于是就有了《长歌》,他没有把这部戏当做礼物送给王源的意思,他自己投钱拍部戏,喜欢的故事当然要用喜欢的人和喜欢的导演来拍,不然拍它作甚。如果全片都是咽不下饭的脸,他恐怕没办法好好出席首映式。

最近一段时间他都在采取温柔攻势,想在林小姐那里正面突破几乎是不可能的,虽然王源比他想象中的要难搞定的多。用拍戏机会威胁艺人跟他在一起这么low的事情顾大少做不出来,简直相当于变相否定自己的人格魅力。

林苒疯狂追王源的时候他没什么压力,相比于林苒,实际上他有很多优点。他比她有钱,比她成熟,比她更懂情调,最重要的是,他并不觉得王源喜欢女人。顾大少自小见多识广,情人无数,第一眼见王源就有想跟他在一起的冲动,这种能引起同性兴趣的气质不是每个人都有。他调查过王源,他从没交过女朋友,隐形的也没有,他更是从没有过情人,同性的也没有。一个从小入圈的人,调查下来居然干净到让他无话可说,已经不能用干净来形容,反而有些禁欲。

世界上总有愚蠢和聪明两类人,顾大少无疑是聪明人中的聪明人,情商极高,洞察力敏锐,既然最大的情敌已经弃了权,他会赢得理所应当。林苒那个傻丫头不过是发了一张借位的吻照就得意的圈他,殊不知很多年前人家连床照都发过了。

他不担心林苒,他有些担心王源,林苒像是他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更像是他的最后一道情感防线。顾长河有那么几次非常有冲动击溃他的心防和伪装,他觉得王源会崩溃,会哭,会发疯。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他没见过这么痴情的人,从来没有,所以他更放不下王源。

王源在片场拍戏的视频和花絮他会让人帮他录下来,在一天的录影结束之后传到他的邮箱。王源很容易入戏,很多时候其他人都还不在状态,他已经彻底进入了角色。他想到这里又笑,不然改天他也去拍部戏好了,演他的恋人或者他暗恋的人。

顾长河是特意选了《长歌》剧本来拍的,台词很少,大部分都是静默无声的演绎,说是长歌,但主角一开始就已经失了声,是个不能唱歌的人。王源的手很漂亮,看他做手语是种视觉享受,这部跟他本人有极大反差的电影可以让他的事业更上一层楼。


那天的北京机场引起了一些骚乱,一个带着深褐色墨镜同时拥有挺拔身材的帅哥从普通通道走出来,尖叫声瞬间激荡回响在整个机场。他拖着大大的行李箱,皮肤白皙,染着金黄的发色。王俊凯带着口罩帽子和一个大大的黑色墨镜,一双长腿步履成风,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边上与他堪堪错过。

还是林苒的声音让他回了头,她叫那个刚刚归国的帅气男人:“Allen! welcom!! I miss you!!come on! ”

那男人也摘了墨镜冲她招手一笑,俨然是关系不浅的“熟人”关系。

王俊凯哼笑一声,拖着行李箱没有再回头,径直走向安检口。

突然人群中有人喊他的名字:“王俊凯!啊啊啊啊啊啊那是不是王俊凯啊!!天呐我不是眼花了吧!”

“王俊凯?在哪儿?”

“那边啊!刚刚我看到他了!救命他居然跟段公子一起在北京?劲爆啊!!”

“卧槽你是不是眼瞎了啊我怎么没看到!!”

“刚刚还在呢,一转眼就没人了,这大长腿啊,完全hold不住!根本追不上!!”

“这么劲爆我要发微博!段公子首度回国,北京机场惊现王俊凯!”

正当人群处于一片混乱中时,段旭宇走到林苒身边拥抱她,然后在她耳边颇亲昵地低声说:“Sara,说好的易烊千玺呢。”


探班王源的人一个比一个大牌,先是圈内的风云人物绯闻小姐林苒,再是传闻中忙着新专而无暇抽身的王俊凯,最后剧组终于喜迎幕后大boss顾长河的莅临。陈导跟顾长河的私人关系很好,拍戏的时候专门为他搭了一个棚让顾大少在里面品茶品戏品人。

林苒前脚刚走,顾长河后脚就到,盲人都看得出来顾大少完全没有放弃的意思。其实顾长河平时的工作很忙,对待王源他也从来是放养比圈养好的态度,林苒发的照片他一笑而过,这么幼稚的事也只有林小姐干得出来。不过昨晚王源真的在玩火,往常他从来不回他发的任何微信,昨天他说了几个字,顾大少整晚都保持着打鸡血的状态无处宣泄。

顾长河也隐约觉得这一次他玩的有点儿夸张,可能是得不到,所以更想要。他本以为这次一定要撞上林小姐擦出些世纪火花来满足大众了,幸运的是他人品有够好,林苒的朋友回了国,她一段时间内都抽不出时间恶心他。

他在脑海里制定了一系列计划,现在的王源就像是受了伤然后躲在林苒身后的小动物,林苒是他面对所有人的壁垒,如果这个壁垒消失了,他一定会把自己藏得更深,锁的更紧。林小姐个性随意却无坚不摧,她对王源也许用不上五分的真心,还有足够的自信不在任何一场风花雪月中受伤,不得不说王源很聪明又很善良,他所能想到的借口当中林苒是最佳选项。

林苒是一个很好的情人,你不需要对她负责,同样的,她也不会。顾长河很能懂得林小姐的感受,一个驰骋情场从无败绩的女人在王源这儿吃了败仗,她是绝对的不甘心。

而王源是一个布局高手,这个局没有入口更没有出口,挡住了别人,也困住了他自己。

[四]玩笑

当时王俊凯说,啊,什么时候才能摆脱你啊王源。

王源切了一声,甩头,我跟小千千才要甩了你呢。

王俊凯伸手蹂躏他的头发,反了你了。

我可以嫌弃你,但是你不可以。王俊凯霸道的没有道理。

其实王俊凯觉得很好,王源能够留在他身边让他安心,但他没有说,他有多么害怕离别。那些曾经一同追梦的少年们不约而同地选择离开,可放弃对于他来讲是个比失败更残忍的字眼。

他在心里想着,曾为梦想拼搏洒下过血泪的同伴们信念并不够坚定,不足以支撑他们走过逐梦之旅。但他不同,他能够做到坚守,他能。

王源对于他来说最特别珍贵的地方莫过于此,他特别二,又呆又傻,但他比谁都喜欢放声高歌,追梦对他来讲是一种成全,绝非难事。他总是笑的美丽而喜悦,仿佛天生就没有烦事,上苍把王源带到他身边,以此消弭磨难。那稚嫩的少年身上还穿着校服,眼睛里似乎藏着闪烁的星辰,奶声奶气的开场白,我是王源,我喜欢唱歌。

在王源说过的所有话里面这是他记忆最深刻的一句,简洁而明了,无比动听。

王俊凯在机场见到了姚卿,她穿着一身米色的开襟风衣,带着深蓝色的宽檐帽,双手插在风衣外侧的口袋里,蹬着一双白色蕾丝的短靴。她没有招手也没有叫他的名字,她偏偏头,远远地冲着他笑了笑,转身走出机场大厅,来去从容。他不近不远地跟在她后面,北京之行一路风尘,他却觉得尤其对不住姚卿。

他工作很忙,没有太多时间拿来风花雪月,虽然这一点姚卿也一样,不过姚卿每一年都会帮他过生日,他却从来没有。姚卿在电话里永远语气温和,说出的话却极富冲击力,她说:“今年也不陪我么?我等了你两年,却都没有换来你赴一个约,是我傻。”

这并不是姚卿平素的风格,所以在他听来更有震撼的效果。他第一次见姚卿是在二文前女友的豪门婚礼上,那天众星云集,二文很现实地没有放过这个出席前女友婚礼的娱乐爆点,他是被二文拉来的,因为二文在前天夜里在ktv发酒疯时唱了一首《你快回来》。二文对着他唱的很深情,连他都快被唱哭了,笑哭的。

“你快回来,我已经承受不来。”这是二文在前天夜里嘶吼了一整夜的话,在当天的婚礼仪式上他却对新郎新娘笑的很优雅:“恭喜两位新人,祝你们幸福,以前的事从今天起都旧了。”

他正感慨,姚卿便穿着一身素色白纱裙走到他面前,看他一眼,不做声,走过了他身边,在他身后又回头看一眼。姚卿是当日的伴娘,可却抢光了新娘的风头,她托着新娘的裙摆很是小心,走过他面前的时候一个踉跄,他伸手扶住她,轻声提醒:“小心。”

姚卿是新郎的朋友,据说裴清和她的富豪老公约定行常人所不能,男方定女伴,女方定男伴。姚卿是裴清老公钦点的伴娘,为了不输面子,裴清请来的伴郎当然不能让她脸上无光。她在婚礼前放话说她请来的人风华绝代,当人人都以为她说的是伴娘姚卿时,伴郎王源却走进了婚礼现场。所以当日另一位风头无两的人是穿着一身黑色礼服的王源,连王俊凯都没能料到裴清还有这一手。

他坐在白色的三脚钢琴旁缓缓弹奏着《梦中的婚礼》,姚卿把她的褐色小提琴架在肩膀上,音律间楔合无比,默契十足。偶尔他在指尖流动的旋律中抬起头看姚卿一眼,姚卿也会愉快地回应,相视一笑,说不出的般配。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在王俊凯的脑海中不断地蹦出这些字眼。一旁的新郎新娘已经交换婚戒,正在宣读誓词,山盟海誓在他耳边回荡着,像是正参加的是王源的婚礼,那一刻什么滋味,他猜王源永远不会知道。

可这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现在姚卿是他的女朋友,她和王源永远不可能结婚。

婚礼结束以后姚卿邀他们吃饭说要谢谢他和王源,王源推脱自己有事在身下次再聚,他却答应了下来。姚卿是国内有名的青年小提琴演奏家,算不上家世显赫却是人人都想附庸风雅高攀一下的书香门第,伴郎家里请不来姚老就只能请他的孙女助阵,大概是想证明自己虽豪不土。

王俊凯在闲聊中有意无意地提到王源,试探姚卿对他的态度和两人的关系,姚卿十分坦诚,她和王源只是几面之缘,谈不上相熟,不过印象很好,有意深交。

王俊凯就这样记下了姚卿的电话以及一系列联系方式,偶尔姚卿找他聊天他也从不敷衍,两个人算是慢慢走到了一起,按照二文当时的话来说,你们俩在一起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王源那时可劲儿地灌他酒,边灌边说,好啊,校规第十条你都忘了,毕业了就放肆了吧。

王俊凯接过他递过来的每一杯酒,笑着仰头喝掉:“我真希望永远不毕业。”

王源看着他,黑暗的包厢里眼睛亮亮的,虽然二文和表哥把情歌唱的震耳欲聋,他还是说:“可我们毕业了,王俊凯,终于摆脱我了,你开心么?”

当时王俊凯说,啊,什么时候才能摆脱你啊王源。

当时当时,就是因为他想不到有一天王源会真的笑着说:“终于摆脱我了,你开心么?”

他以为他不记得的,原来都放在心上,都怪我们的默契那么深,想不懂你的言外之意都难。

可王俊凯笑了笑说:“开心,你马上要拍电影去了,怎么不开心,王源,我替你开心。”他又喝了很多酒,这次不是王源灌他,是他灌自己。

曾经那么多重要的话都被我们准确无比地用玩笑话岔过,分不清哪句是真心,哪句是假意。

其实当时王俊凯想听的是,你永远都不能摆脱我。

而王源想听的是,我不开心,我想和你一起唱歌。

能让所有美好的曾经瞬间变成锥心刺的一句话是,最后我们错过了。

[五]默剧,孤城

开始的时候我还不爱他,我只是单纯的被他吸引着。

刚刚进入家族的时候王源是被冷落过一阵的,他个子小,不出众,有些怕生。

他没见王俊凯怕过什么,他站在正中央,舞台像是为了他准备的一样,每个人都小凯小凯的叫个没完。那时候王源很乖,懂事,不说话,放在哪儿都能把自己塞进去。

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从哪儿也看不出属性相合,可有些人大概就是这样,放在人群中各自去看你不觉得违和,摆在一起看却说不出的契合。

声乐教室里所有人一起练习和声,两个人一开口,声乐老师却愣住了,顺着声线就能找到的两个人,一高一低,天生默契。用王俊凯的话说,天衣无缝。

那是第一次,在人群中王俊凯看到了王源,他们像是认识了很久,又像是刚刚认识彼此一样,重新审视着对方。

那也是王俊凯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感受到了,眼前这个人,他很不一样,至少,要比自己想象中的更特别。

在林苒心里,婚姻大概是爱情名存实亡的另一种诠释,她也不明白爱情到底是什么,用一时冲动和旖旎的幻想也许能够解释。把那些没由来的冲动和幻想消耗光了,所谓的爱情也会随之消失殆尽。在遇到王源之前她已经经历过很多个爱情试验品,每一个都准确无误地印证了她的理论,这些男人都没有让她失望,以至于她甩掉他们的时候也毫无歉疚感可言。

她把爱情想象成一场愉悦的情感交易,却在认识王源之后恍然意识到,它也可以是一场孤独的盛筵,寂寞的困局,无声的戏剧。

她的爱情观被颠覆的突如其来,一定要向王源讨个说法,她开始对他穷追不舍,非要和他爱一场不可,用极其幼稚的做法占据着他身边人的位置。

其实会爱的人不是只有他一个,但是她却非要他不可,一念痴心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段旭宇曾经评价过她,一个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甩一个的奇葩。

她评价段旭宇,一个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甩一个,却不承认自己是奇葩的奇葩。

和几个狐朋狗友一起在开着敞篷车环游大美利坚的时候段公子没说过,在舞池里和异国风情洋味十足的辣妹贴身热舞时段公子没说过,情人如衣服冬夏各两套的时候段公子没说过,把美国不良青年各式作法都玩得滚瓜烂熟的时候段公子没说过,可正当林苒把他认证为模范花花公子的时候他却说他爱一个人好多年。

林苒当时的表情是,Allen,你在逗我?

他摊手耸肩说,我疯够了想回国,机票都订好了,麻烦你打个前站,帮我找一下你姘头的基友。

她用窄窄的鞋跟狠狠碾压了几遍他的脚背之后说,语死早吧你,姘头泥煤,老娘是正室。

于是段公子又一通收买,你想想,你帮我搞定了你姘头的基友不就等于搞定了半个王源么!

林苒点点头,有道理,再说姘头我撕烂你的嘴。那个让你多年未见却痴情不改的好基友是谁啊,王俊凯?

段旭宇郑重道,易烊千玺。

林苒“哦”了一声然后说,放弃吧,他是个直男,全中国都知道的事儿。

段公子白了她一眼,那如果我说的是王俊凯呢?

林苒眯眯眼微笑道,放弃吧,难度太高了你追不到。

切!

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的王源最后一场演唱会的影像资料,林苒坐在酒红色的真皮沙发上抱着一桶爆米花,透明的茶色玻璃茶几上摆放的是一瓶82年的拉菲红酒。段旭宇说她的搭配方式一定会让拉菲的忠实粉丝骂她土豪暴发户,林苒又塞了一口爆米花,毫无反应。

段旭宇在旁边陪着她看,三个人的演唱会,他的目光很难从易烊千玺身上移开。林苒出人意料地安静,没有惊叫也没有向他安利王源,他转过头看她,她已经泪流满面。

说不惊讶是假的,段旭宇认识林苒这些年从未见她哭过,如果不是他亲眼所见,他绝不相信林苒居然也有眼泪。段公子谨慎地把纸巾递过去,然后看了看屏幕里的王源,他笑的很好,甚至喜悦。他更不明白林苒在哭什么,眼泪汹涌的莫名其妙,他越是笑她越是哭,妆花了一脸。

林苒自顾自地说话,带着哭腔:“这场演唱会之后我才真正认识了王源,可等我认识了他,他已经不唱歌了。”

段旭宇安慰她:“你怎么知道他不再唱了呢,他从来没说过要退出歌坛啊。”

“他不需要说,他接了《长歌》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说一个人,怎么能爱得这么实在呢?连滥竽充数的时候也不能有,他还想怎么样呢?”林苒发泄般把爆米花往段旭宇身上一扔:“他想怎么样呢,唱了一首张国荣的歌就真把自己当成他了么!非得逼死自己不行?!”

段公子愣住了,林苒居然在心疼一个人,这个人站在舞台上风光无限,笑得无比动人。

屏幕上的王源举手投足都星光熠熠,那天王俊凯的独唱是他弹钢琴伴奏,他的三角钢琴上插着麦克风,轻轻地给王俊凯和着声。他看着王俊凯的眼神很深邃也很深情,是他唱情歌最自然的状态,他的耳朵里仿佛没有四周的欢呼和尖叫声,只有王俊凯低沉的嗓音正唱着他们一起完成的最熟悉的情歌。林苒说:“我还以为他是演的,真瞎了眼。”

她举起高脚杯喝了口酒,情绪慢慢安定了下来:“那天我去看了他们的演唱会,前任男友请我的,说他很早以前就喜欢这个组合,因为很真实不做作。我偏不信,娱乐圈里还有真实不做作的组合?演唱会没开始之前我去卫生间方便,两个卫生间都爆满,前男友借了张工作证给我,让我去后台的卫生间。到了后台,所有人都很忙碌,我不太敢声张打听卫生间的位置,找了个专属休息室就钻了进去,我很有经验,这种VIP休息室一般都是自带卫生间的。”

段公子拿起酒瓶为她斟满:“然后呢?”

“然后我在那间休息室的卫生间里解决了私人问题,刚关了水龙头就听到有人推门进来,我只好躲在里面不敢出声。”林苒叹了口气:“我原先不相信缘分这回事。”

段公子笑笑:“我原先还不相信你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呢,看来谁都是凡人。”

林苒没有接他的话,继续说道:“那个人一进门就把门反锁了,我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偷跑也是不可能了。我把什么样的情况都想到了,实在不行我就死死守住卫生间的门,没想到他并不是想方便才回的休息室。我听见他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很压抑很痛苦地哼了几声。我很好奇他在做什么,悄悄开了条门缝,看到他整个人很僵硬地后仰着,一只手拿着水杯一只手按着胃部。”

她顿了顿说:“皱着眉,很痛苦的样子。我认出他是三个歌手其中的一个,正想着,今天这演出恐怕是不能继续了,有人敲门进来,他马上笑着点了点头,作了个ok的手势。”

“真敬业,了不起。”肃然起敬。

“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是我前男友怕我真的被人赶了出去,我很快地按掉,可再抬头的时候卫生间的门已经被打开了。王源就站在那儿,有些怔怔地看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就笑了,很温柔地说,要是被人发现了就糟了啊。他的一只手还按着胃部,额头上都是汗,可他说,趁着没人发现快走吧,演唱会就快开始了。我不说话,他就问,你是不是要签名的呀,我都被你吓到了,下次不要这样了。我没有反驳,他就趴在茶几上签了张专辑给我。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脾气的人。”

段公子一只手靠着沙发听得很入迷:“听着好像比你所有的情史都来得更浪漫,继续。”

“我回到演唱会场内,男友已经在VIP席就坐,旁边空着我的位子。我那天就坐在那儿,看着他在上面唱,笑,跳,说话,弹琴,甚至耍宝活跃气氛,眉头都不皱一下。”

“我估计这是你看过最难以忘怀的演出了。”

“我当时还笑了,还想着难得这么敬业的偶像与实力兼具的歌手,可我刚刚再看一次,又想到当时他那样的身体状况,忍不住想哭。”林苒又重新激动起来:“你说,他怎么能那样呢?天呐,他还对着我笑了,他以为我是普通的歌迷,他怎么能笑得出来的?”

段旭宇不说话了,他把酒杯递给她,这比纸巾要有用得多。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演唱会的VIP坐席里还坐着王俊凯的现任女友,她从新加坡飞回来,追到了演唱会,就是为了在第二天给王俊凯过生日。”林苒无奈笑道:“Allen,你说王源当时是怎么想的呢,我不知道,可我知道那天之后他再也没唱过歌。”

段公子也叹气,少有的文艺:“伯牙子期,既然伯牙断弦就证明在他心里子期已经死了。”

后来我还是不爱他,因为我有无数个不能爱的借口而他却没能给我一个去爱的理由。好像我不开口,不说爱,就不会输得那么难看。他是长驱直入,我是溃不成军,我唱着空城计,生怕被人看穿。只要他还能给我一个活着的缝隙,我似乎总也不能死心,而我的心不死,他就不死。

[六]将倾

那年愚人节他们合唱了纪念哥哥张国荣的《当爱已成往事》,十二三岁的年纪,青涩的嗓音,深沉的演出,强烈的反差和少年的气息。

配合着宣传,公司联合王源在微博上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恶作剧,那时候屠夫还不是屠夫,却也坑人不浅。

王俊凯吃过晚饭正在写作业,有人发短信给他:看微博。

他放着没动,做完作业之后才拿起手机刷微博,王源的微博跳了出来,吓了他一跳。

具体有多惊人,他是从椅子上跳起来的,还顺带着打翻了放在书桌一旁的玻璃水杯。

他怔了会儿,又想起他们刚刚唱过的歌,心里拧着劲儿的不舒服,是谁说绝对不放弃,是谁说要一起走下去。

他给王源打电话,占线,他觉得很恐惧甚至慌乱。顾不得公司的答复,他在下面回他:胆小鬼,别在电话里哭啊。

他也不是没斟酌过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才不那么激烈,但是选来选去,只有一个[怒骂]最能够直观地表达他现在的心情,真想把他骂醒。

王源在那边终于接了电话,声音都是嘤嘤的,像是才哭过一样,他突然就心软了,想说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

王源还带着鼻音,如果学业紧张的话我可能要放弃了,大概以后就不能再一起唱歌了。

王俊凯在一片静默中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敢,王源,你敢放弃我就每天去你们学校找你。

王源不说话,连哽咽声都停了。

王俊凯又说,我可以帮你补习,我不嫌你笨。

年轻的耳朵捕捉得到每一个细微的声音,王源敏感地察觉到了他语气里难以掩饰的情绪,他用很轻的声音说,我骗你的,没这回事儿。

王俊凯举着手机,半天才说,真的?

电话那头语气很软,解释着,真的,你别生气啊,我本来都没想让你受骗的,艾特的是你的高仿。诶,你怎么知道的……做作业的时候刷什么微博……

王俊凯听着他在电话里絮絮叨叨地道歉,连生他气的心思都没有,满脑子都是同一个念头,还好不是真的。

过了一会儿他说,王源儿,以后能不开这种玩笑了么。

听他终于开了口那边忙不迭应声,好好好!再也不了!我发四!

我们在很年轻的时候演绎过无数首情歌,旋律好听就跟着哼起来,无关伤痛。很多年后我想起当时的你,才知道每一首情歌的词曲缠绵里都住着一个曾经。

在电影《长歌》的发布会上全场媒体的焦点都在一个人身上,那个人全程保持着微笑,身材纤瘦气场却说不出的强大。他很圆滑,回答的滴水不漏。他是娱乐圈里的新贵却也算半个老人,出道至今除了几场演唱会和每年固定的曝光率之外,在几年前他的主要身份都还是个学生。真正大热到风靡全国,曝光率高到离谱的就是在最近这段时间,除了他的影视新作外,不知怎么,媒体们最爱深入挖掘的花边新闻开始围绕在他身边。

发布会的媒体提问环节上各路媒体几乎是一窝蜂地涌到他身边,他被挤地后退几步,还是笑着说,一个个问吧。

比起电影的问题,更多人好奇的似乎是他本人的终身大事。

“最近外界传闻您跟林苒小姐在一起了请问是真的么?”

“有人目击到模特林苒跟您一同出入酒店,您对此有什么回应么?”

“对于成员王俊凯前日被人目击到为国内青年小提琴演奏家姚卿庆祝生日,您有什么看法么?”

“对于最近外界盛传的一些传闻您是否有意作出回应或者澄清?”

“请问您是否会因进军影视界而淡出歌坛?”

“TFBOYS是否会继续以组合的形式走下去,三位成员现在各自活动真的不是因为内讧么?”

他被围在正中央,从容地面对着镜头和闪光灯,他在出席发布会之前就已经想到了这副情形。他始终保持着微笑,眼睛里看不到一点惊慌,经纪人南峰为他挡开了一些更加难以回答的问题,他却说,不要紧,我可以回答。

他回答问题的语气都是柔和的,没有半点的不耐烦或者急躁:“我和林苒小姐是好朋友,大家都是成年人,如果我们在一起了我会大方地通知大家的。”

“我有段时间没有跟老王联络了,最近都比较忙,这件事我不清楚,谢谢。”

“谣言止于智者,我觉得有些风言风语没必要当真。”

“我们的关系很好,没有内讧,是因为公司的安排和个人的意愿。”

南峰拉着王源的手腕想把他从一堆摄像头和麦克风中解救出来,有记者高声问道:“最后一个问题!您还没有回答是否会淡出歌坛,有人注意到您已经有进两年时间没有在公众面前演唱过了,请您回答好么?!”

南峰大声吼了一句“退后点”,王源真的停下了退场的脚步,他回过头看着那位记者说:“你再问一遍。”

饶是见过大场面的记者也懵住,看他不太像是生气的样子才又重新问道:“您是否会淡出歌坛?您已经有近两年时间没有任何演唱活动了,这次进军影视界是否会影响到您的演唱事业?”

王源深吸一口气像用了极大地勇气一样,笑着说:“会吧。”

两个字震惊全场,记者争相追问:“您的意思是会退出歌坛?!”

经纪人南峰彻底不能再放任他,为了避免事态继续升级,他叫了保安维持秩序,然后硬生生把王源从人群中拽了出来。他把他拖到后台,王源的手腕都被他扯的通红,静静坐在那儿,半天不说话。

南峰打发了媒体,总算暂时平息了闹剧,好一阵子才回到他面前,然后扶额说:“王源,你疯了。你怎么能这么说,在这种时候,还不够乱么?”

王源看着手机屏幕上一闪一闪的王俊凯的照片,失了神一样,拿起来,按掉,再拿起来,再按掉,很机械。

“你不接他的电话?王源,你这么不配合让我怎么做事?”南峰长呼一口气:“我给你联系的医生你去看过了么?王源你对你自己能上点心么?”

南峰对着一个沉默的王源简直快要抓狂,他也想把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关掉,但是可怕的是他还要收拾一大堆烂摊子,而眼前这个人到底会不会配合他,他完全不知道。

王源突然说:“我觉得我就是‘长歌’,其实我并不会说话,我是个哑巴。一个哑巴怎么能唱歌呢,不可能的。”

南峰从他手上抢过手机,上面是王俊凯发来的信息,很多条,他刚刚读过的一条是:王源,你怎么能开这种玩笑?你疯够没有?接电话,不接我就去找你。

王源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轻笑出了声,他跟南峰说:“谁告诉他我是开玩笑的,今天又不是愚人节。”

娱乐新闻的头条很快从“王俊凯约会青年演奏家”变成了“王源退出歌坛”,南峰一条条把网友的评论看过去,直到他想砸了电脑。各路分析家齐齐登场,正面的报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每一家媒体的标题都更加夺人眼球。炒作说是最为广泛而被众人所认同的理论,在新片发布会上自己爆出这种消息,不是炒作是什么。路人说,庸俗,明星炒作的手段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黑子们纷纷冒头,恨不得要把他塑造成全民公敌。

屠夫公司一个头两个大,刚刚把顶梁柱王俊凯从舆论的风口浪尖上拉下来,却没想到把他拉下头条的这个人竟然是旗下另一名艺人,而且这次的头条明显更劲爆。他们给电影的投资方顾老板打电话,询问相关问题为什么没有跟公司商量。顾长河在电话里悠悠然,这可不关我的事,不过我还是想感谢王先生,给将要上映的电影制造了一个大噱头。

南峰推掉了他之后的所有活动通告,要求他在家待命,他现在需要给公司一个解释,然后再研究下一步的应对方案。王源一个人坐在家里的阳台上,他穿着白色的衬衣,躬起腿倚着墙,跟着音响里传来的音乐轻轻哼着歌。

往事不要再提 

人生已多风雨 

纵然记忆抹不去

爱与恨都还在心里

真的要断了过去 

让明天好好继续 

你就不要再苦苦追问我的消息 

为何你不懂 

只要有爱就有痛

这次不是我在开玩笑,是上帝一直在跟我们开玩笑。

[七]自白书

我一直觉得有件事很对不住他,我想道歉,可又怕他已经忘了反而显得我小气。他从来不会要求我道歉,我心里知道,他很纵容我。

很早的事了,王源在酒店里突然冲出来扮鬼吓他,把他吓得直接跌倒在了地上。王俊凯直接黑了脸,一个人回到房间生闷气。王源很了解他,他不是在气他吓他,是气自己会被他吓到尖叫,像个胆小鬼一样。

王源蹑手蹑脚地来到他房间逗他,满脸堆笑,我错咯,你别生气好么,下次不吓你了。

王俊凯看他笑的那么开心更不理他,听他说着这种话心里别扭,像自己有多怕他一样,一时气急道,我不想看见你。

他还是笑,有些紧张地绞着手指,语气不能再软,别生气了,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只是开玩笑的。

王俊凯不知想到了什么,哼笑了声,开玩笑的?怎么以前左虎就不会这么跟我开玩笑,你太能闹了王源。

他突然没了声音,连笑容也不见了,愣了好一会儿跑出门,回来的时候眼睛红着,端着一只碗踌躇了半天才说,我给你带了碗面,你……你吃不吃?

王俊凯看着他的样子,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心里比刚刚还要难过,被锥刺了一样,他马上说,吃,拿过来,一起吃。

我想跟你道歉,我没有嫌弃过你,一次都没有。

你很好,比任何人都要好。

可奇怪的是,这么多年来我从来都没有说过,哪怕只有一次的对不起。

钢琴诗人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在夜晚韵致悠扬,搭配着星空别样动人,月光下的晚餐似乎比烛光更富诗意。他们在一个宽敞的天台上,正中央摆着一张复古风格的红棕色实木方桌。姚卿说,我们不要灯,不要蜡烛,因为我们在城市之间,这里灯火通明。

夜风有些冷,姚卿披着一件黑色外套,端起桌子上的高脚杯说:“敬今晚的月色如银。”

对面的王俊凯也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打着深灰色的领带,举起杯,“生日快乐,姚卿。”

姚卿笑的餍足:“谢谢你,亲爱的。”

四周很昏暗,借着远处明晃晃的灯光刚能把桌子对面的人看个大概,这么看,无论是谁都只剩下一个轮廓,不说话的时候几乎没有分别。果然只有光明才能让人无所遁形。

姚卿拿起刀叉从面前的盘子里割下一小块牛排,动作很优雅,模糊地赏心悦目。她吃的慢条斯理,等咽下去了才说:“我父母问过我们的事了,不知道是谁告诉他们的,他们不是很同意。”

王俊凯突然间松了口气,连他自己也想不通为什么会在听到姚卿说这话的时候有这种感觉,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想强求。”

姚卿愣在当场,手上握不紧的刀叉清脆地砸在瓷盘上,她的语气有些慌乱,似乎从没想过他会这样回答她:“都这么久了,本来我也想要告诉他们,虽然我们聚少离多,但是我知道我们之间是有感情的。这不是强求,我们难道不应该争取么,我们认识三年了,彼此都很了解,我也很爱你。”

他皱了皱眉,拿起酒杯喝了口酒说:“我的公众身份你是知道的,在我们双方都没有考虑清楚的情况下,不能任性胡来。我不想让你曝光在聚光灯下,被人用审视地目光剥夺隐私。”

姚卿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突然憎恨起今晚自己的安排来,她不想放过他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她用方巾擦了擦嘴,坐正身体说:“我已经考虑好了,三年的地下恋情仍然没有消磨掉一丝一毫我对你的感情,我总是每痛苦一分就更爱你一分。我不在乎别人的风言风语,不在乎被人当成话柄,不在乎家人对我的冷嘲热讽,我只在乎你。”

在王源眼中,他选了一个绝对不能回头的选项,姚卿是什么人,他怎么敢去招惹。这么想着,就真的觉得他是动了心,三年的时间并不算短,他是真心祝福他们,只是偶尔会可怜自己。其实他很了解姚卿,也许比王俊凯都要了解,有人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却从一开始就没有和她一决胜负的资本。

姚卿是大家闺秀,出身名门望族,世代书香门第,家教甚是严苛。她的感情有着漫长而单调的空窗期,说王俊凯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初恋他也信。姚卿是学音乐的,近二十年的时间里她的世界里除了一把小提琴就不剩其它,她唯一一次出席别人的盛大婚礼,偏偏遇到王俊凯就此沦陷。连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人很美好,多少人可望不可即,求之不能得。

一座没有人守卫的城池往往更容易被人占领,而王俊凯是第一个在她心上插上战旗的人,如入无人之境。他看过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不亲热,不寡淡,刚刚好。看一本书,喝一碗茶,一个拉琴,一个唱歌,好像就能过上一辈子。他也想象过他们的婚礼,他们的孩子,他不想做他的伴郎,所以已经作为伴郎出席了两次别人的婚礼。借口也被早早编好,老人们迷信,事不过三。

两个人的恋情被曝光其实在他的预料之内,早在他们两年前的演唱会之后,坊间就盛传着他们在一起的传闻。他们都是国内杰出青年的代表人物,这样的娱乐新闻迟早会被爆出来,即使他们再谨慎小心。不过这一次的爆料有些来势汹汹,他在网上仔细看了爆料人发出的照片,是几个月前姚卿生日时被拍到的一组挽手照。姚卿小鸟依人地依偎在王俊凯身边,羡煞旁人,虽然戴着口罩,也辨认得出是他们俩。

他没有给王俊凯打电话,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了。朋友圈里只有顾长河转发了那组照片,评论只有四个字,佳偶天成。颇有些讽刺的意味。

他接了顾长河的电话,就算隔着电话线也能让人感受到他的意气风发,他问:“源源,你现在还好么?我想去找你,你人在哪儿?”

王源的语气平静,手指却一圈圈缠绕着耳机线:“我很好,不方便,挂了。”

“别,”顾长河阻止他,带着笑:“我还不是关心你么,我发的消息你看到没有?”

脑海中闷雷轰炸,无数种可怕的猜测缓缓成型,他放佛已经摸出了它的轮廓。他攥紧了手机,声音有些不稳:“什么意思?”

顾长河在话筒中低低地笑,犹如开玩笑一般说:“没什么意思,这可是大新闻,你不关心一下么?”

“我不关心,你有事要说么,没事我就挂了。”他很怕顾长河会证实他的猜想,那太可怕了。

“有事,我再问你一遍,你在哪儿。”顾长河一只手夹着钢笔一声声敲在他的办公桌上:“《长歌》杀了青之后,你整个人就消失了,我很想你。我想见一个人,但是却不到的时候说不定会很可怕,源源,你怕么?”

“……是你做的?”王源质问道。

顾长河哼笑几声,把钢笔直接抛在桌子上,仰头倚着办公室的靠椅上:“对,是我。再问一遍,你在哪儿,如果你不回答,说不定我会把事情做大。”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压抑着愤怒:“……你不能这么做,你怎么能把无关的人牵扯进来……太过分了!”

顾长河打断他:“谁是无关的人?王俊凯?你很紧张他,我知道,我有方法把事情压下去,不过我想当面谈。”

他举着话筒等了半天,在他的耐心快要被耗尽的时候王源才说:“好。”

我知道每个人都有他的软肋和痛处,比如说我,如果我不爱你,我会是铜墙铁壁,无坚不摧。

没有如果。

[八]一生休

我几乎把生命中的所有承诺都给了同一个人,那时候我和他都还很小,动辄就能相许一生,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也以为,那就是一生。

声乐老师单独留他们训练唱歌,王源的底子弱些,常常一句高音唱得不稳,会被打手板。有一次打得狠,他两只手都被打的通红,王俊凯看得心惊胆战。训练到最后,王源已经带着哭腔,边哭边唱。他在旁边站着,唱完自己的部分就一直默默等他。

王源很爱哭,练习跳舞的时候哭是常事,他往往哭的特别撕心裂肺,让人不忍心看。在认识王源之前,他不知道男孩儿也可以这么爱哭。

那天训练结束的时候他还有些啜泣,他在更衣室里换衣服,王俊凯把书包扔到一边倚着墙等他。隔着更衣室的大衣柜,互相都看不到对方的样子,灯光很亮,最廉价的白炽灯闪烁在他们头顶,偶尔会发出嘶嘶的声音。王俊凯叫他:“王源儿。”

很重的鼻音:“嗯。”

“你爱唱歌么?”

“爱。”

“你会唱一辈子么?”

“会,”王源套好了外套,坐在木质的长板凳上,抽了抽鼻子,双手交扣:“一定会,少了一天都不行。”

“我也会。”王俊凯拎起背包,单肩背在背上:“回家了,你再不回家阿姨又要给我打电话了,我还要告诉她你今天又哭了。”

王源从凳子上跳起来:“不行不行,你别乱说!”

王俊凯压抑着笑意向门口走去,边走边抱怨:“因为某人犯蠢今天又拖堂了,啊我怎么就摊上你了,走路还东张西望,到底什么时候能磨蹭到家。”

王源看他已经推开了门,拿起地上的书包就冲过去,搭上他的肩膀:“走,回家。”

两个人勾肩搭背走出更衣室,王源突然想到:“对了,你别告诉我妈!”

王俊凯笑着噎他:“我这么耿直,她问起你的情况我会实话实说。”

“……还能不能一起玩耍了!”

“不能。”

“我刚刚没哭!”

“我拍了照片,特丑。”

“……删掉啊!!”

“你不是没哭么?”

王源咬咬牙:“对,我没哭。”

临近暮色,两个穿着不同校服的少年一前一后走在路上,一个步履成风,一个蹦蹦哒哒地跟在他身后。走在前面的少年笑的让阳光失色,他偶尔回头看看他脸上的慌张神色终于忍不住笑着说:“你怎么那么蠢。”

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

称得是上一场尴尬的三堂会审,他低着头坐在一张黄花梨的长椅上沉默着,对面是一对儿虽然垂老但仍旧气质非凡的老人。他还没来得及着手处理因为他和姚卿关系的曝光所带的一系列棘手事,就直接被二老邀入家中,名曰座谈。他没办法拒绝,只好上了刑场。

姚父先开口:“喝杯茶吧,七十年的普洱,挺难得的,静静心再谈。”

王俊凯进门时姚卿就帮他脱了外套,他穿着一身白衬衫,袖口领带都打得一丝不苟。他伸手端起茶碗,先闻香,再品茶,茶香沁人心脾,普洱性暖,确实有舒暖神经的功用。

“确实是好茶,我平时虽然也喝茶,不过没您这么精心。”他放下茶碗道。

姚母仪态万方,笑着说:“卿卿从小喝惯了这样的茶,她自己可能不觉得,但是从出生起养成的品味却是改不了的。”

他笑了笑,说了声是。

姚母接着说:“莫说是我这老人家想得多,卿卿是我老来得女,难免更上心。女孩子一定要嫁得好,出嫁从夫是自古就有的道理。我知道你们这辈人的想法更新潮,我也不是没有过年轻的时候,不过真的养儿育女,身份位置变了,想法也就不一样了。卿卿这孩子,这么多年来追求她的人也不少,就是多有钱有势的人我们也从来没应允过,我们并不是看重物质,但是起码也要个门第相当。”

他点点头,没有接茬。姚卿看他的茶碗空了就坐在旁边先为他续了一杯,端到他手里,笑容姣好。无需多言,姚父姚母看到这一幕都不自觉叹了口气。

姚父咳了一声:“年轻人的事情,我们就不要多说了。”

姚母也话锋一转:“既然你们真心相爱,我也不好做个老顽固。女大不中留,只是我们看不得女儿这么委屈自己,你真的能对她负责么?”

姚母看着他,姚父看着他,姚卿也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他又喝了一口茶,半晌之后说:“会。”

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姚卿,她挽着他的胳膊,掩饰不住的喜上眉梢,她好像是刚刚得到了全天下最好的珍宝,恨不得要满世界宣扬出去。

他看着姚卿的样子露出一个无奈的笑,他转回头对着两位老人又接着说道:“不过我想今天就说清楚,我不会放弃唱歌,也不会放弃自己的事业。”

他不顾两位老人的脸色愈加难看,语气坚定不移:“如果一定要我在姚卿和事业之间二选一的话,我选择后者。”

姚母惊诧道:“那你也总不能唱一辈子吧?”

他笑了笑,直起身说:“对,我是要唱一辈子,少一天也不行。”

姚父姚母被他一席话震动不小,有些瞠目结舌,姚卿咬着唇,仍旧挽着他的手臂:“我知道他事业心重,不要紧,我也一样,我也不会为了别人放弃我的事业,凭什么要他放弃呢。我能理解他。”

两个老人家还没来得及反应,夏秋的音乐就响了起来,仍旧是当年稚嫩的而青涩的少年声线。姚卿离开座位把他的外套拿过来,二文的电话,他说了声抱歉然后离席,走到大厅里接了电话。

“喂?二文,我现在不太方便接电话,晚点再联络吧。”

他刚要挂断电话,只听二文在电话那头大喊:“妈蛋再晚点儿王源儿就不知道什么样了!你们俩就不能让人省点儿心么!”

那瞬间他的大脑里一片空白,只知道自己前所未有的焦急:“他怎么了?他出事了?他现在在哪儿?”

二文又骂了句脏话,连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怎么知道他在哪儿!他在新片发布会上说他要淡出歌坛!我有朋友在现场,第一时间告诉我的,现场已经乱成一团了!”

他没听清二文再后来又说了什么,耳边不断回响的是那句“他要淡出歌坛”。不可能的事,怎么可能,王源怎么会变?他以为他只是暂时对拍电影感兴趣,总会回来的,他绝对不相信王源会放弃。

王俊凯挂了电话,一遍遍地给王源打过去,他又想到了那年的愚人节,也是这种心情。无比焦急地盼望着能够听见他的声音,却又怕等听见了他的声音就到了告别的时刻。

他忘记了现在他正在做什么,也忘记了姚卿,忘记了她的父母,忘记了一切棘手的事情,他只想找到王源,问问他,为什么又开这种玩笑。他应该知道的,他不仅是输不起,还开不起这样恶劣的玩笑。

王源不接电话他就一直打,姚卿走过来询问他出了什么事,他连好好回答的心情都没有。王俊凯穿上外套,连一句到别的话都没有说,直接冲出姚家大宅,开着车绝尘而去。他开车的时候接到了林苒的短信,林小姐只发了四个字,后面跟着无数个叹号:他在哪儿!!!!!!!!!!!!

他没有回她,不过隐隐感觉到这并不是一个玩笑,虽然它足够恶劣。他把车开得风驰电掣,四周的景物在两旁呼啸而过,他只想快点儿,再快点儿,到他身边去。

他已经很久没看过王源哭过了,他笑的时候越来越多,温和的笑,客气的笑,公式化的笑。可在他心里,王源还是那个爱哭的,容易犯蠢的,笨拙的,跟在他身后好像永远都不能长大的男孩儿。

北京的交通让人头痛,他猛地砸了一下方向盘,闪念之间便在脑海中勾勒出了一个哭着的王源。他才知道原来被人单方面毁约的时候并不会生气,只会撕心裂肺。

这感觉难以言喻,剩下的只有无力。

[九]十年一梦

我刚刚走上这条路的时候最先感受到的不是欢呼也不是质疑,不是追逐更不是唾弃,是许多人的冷漠以对。我在一个很高的围墙里唱着歌,做着梦,这个围墙里从前有很多人跟我一样,最后却都消散在风尘里。在我以为梦想就是一种孤独的坚持时,有人打破了那道墙,他从前看上去那么不起眼,唱歌的时候确是光芒万丈。

以前王源看着他们的翻唱视频说:“以后我要开演唱会,好多人的那种。”

王俊凯看他滑着鼠标轮一条条评论看下去,情绪时高时低,问了他一句:“多少人才算好多人?”

他放下鼠标,想了想说:“怎么也要几百人吧。”

王俊凯说:“我们学校还有几千人,几百人也就几个班。”

“那就几千人,能站满整个操场呢。”

“真有那么多人愿意听你唱歌摧残耳朵?”王俊凯把电脑关了,拿起外套说:“走了,跟上。”

“怎么没有呢,”王源也站起来,拎起书包说:“去哪儿?”

王俊凯揉了揉他的头发,转身丢给他一句话:“去开演唱会啊。”

“说什么呢你,去哪儿开啊。”王源一面质疑他一面紧紧跟上去,背上书包在后面喊:“诶你别跑,我书包好沉的!你故意的是吧王俊凯!好啊,看谁跑得快!!”

一路跑到万达广场的时候王源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他用双手撑着膝盖说:“你行……算你……跑得快……”

王俊凯看着他已经累到脱力的样子笑,然后说:“王源儿,凑钱吧,两块钱的演唱会,合适吧。”

王源摘下书包直接甩到他身上:“自己翻去,最里层。”

王俊凯蹲下身边翻边嘲讽:“啧,这么乱,书都给你压坏了。王源儿,唱我们新学的人质吧,还没在生人面前唱过的。”

后来他们的街头《人质》被人传上了网,两个人都傻里傻气,头发给风吹得乱糟糟,毫无形象可言。他打电话给王俊凯,还堵着气:“坑货!没见过你这么坑的!!”

王俊凯笑着说:“不是挺好的么,真的有人会停下脚步听你唱歌。”

我懂他的坚持,懂他的努力,懂他的梦想,因为我跟他一样。我想成为一名伟大的歌手,他想唱歌给更多的人听。十年携手共艰危,以沫相濡亦可哀。

普通人对待美好的事物通常都会产生保护的心理,顾长河先产生的感情大概是占有欲,如果实在得不到,不如毁了去。

他想王源大概已经把他想象成一个恶魔,有些人可以很敏锐的察觉到埋伏在身边的危险,王源就是这样的人。他活的小心翼翼,大概有他从小出道的原因在,私生活暴露在公众视线之下的太早,他的安全感实在不高。顾长河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王源越是从身心上抵制他就让他越是想真的逼迫他试试看,他发誓他从前绝不是这样的人,因为从前没有人拒绝过他。

《长歌》的新片发布会当天他到的有些晚,演员们接收媒体访问的时候他才到场,他把时间算的刚好,并没有引起太大轰动。王源被媒体记者和摄像机围在中央,他的声音很沉稳,语气又很柔和,面对这么多棘手的问题也能从容以对,顾长河颇有些欣赏他的淡然。

回答完一轮媒体提问之后,他的经纪人拉着他的手腕想帮他拜托媒体的追问。在拉扯和推挤之中王源突然抬起头看到了顾长河,视线相对时冲他若有若无地笑了笑,顾长河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却在下一刻看见他转回身对记者说:“你再问一遍。”

顾长河站在原地愣了几秒,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被南峰带到后场,然后他对身边的保安说:“去,把媒体拦下来。”

王源总是能带给他不同寻常的震撼,这种震撼直击心灵,让人半天缓不过神来。他想过王源会跟他闹,也许会很凶,可能还会很幼稚的威胁他,然而最终是会妥协的。但他没想到,王源的筹码从来只有自己。他做的很坦荡,他不怕别人毁,甚至可以自己毁。

顾长河冁然而笑,他一路笑着走出了发布会,一众媒体被他晾在当场,他上了车,直接回了公司。他刚刚坐到办公室的皮椅上就接到了屠夫公司的电话,电话那边的主管很焦急地质问他,他一面浏览着网上最新的娱乐新闻一面给自己脱罪:“这可不关我的事,不过我还是想感谢王先生,给将要上映的电影制造了一个大噱头。”

他想给王源打电话,但又知道他绝不会接。他想起了几天前那个电话,他胁迫恐吓了半天就为了换王源一声“好”。

王源的本意是约在咖啡厅里,他却说不够安全一定要约在他家,他第一次去他家居然不是被邀请,而是自己“争取”来的。真的登门入室之后却发现王源的生活实在太过简单,很空旷的房子,除了家具之外连摆件都没有,一看就是没有固定伴侣的人。

他脱下风衣挂在衣架上,笑道:“你这儿真简单,说是没人住的带装房我也信。”

王源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说:“干净,好打理,我本来也不怎么回来。”

他还想寒暄几句,起码再绕上几个礼貌的弯子,没想到王源却直接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顾长河也直白:“很简单,为了你。”

王源深吸一口气,把抱枕放在一边扭过身看着他:“你想怎么样?”

顾长河笑:“想要你。”

王源抿了抿唇,冷笑:“你做梦。”

顾长河收起笑容,目光直直地看着他,一步步逼上前。他坐在茶几上低头在他耳边说:“你不用委屈太久,时间长了我就腻了。我比林苒更能满足你,你想摆平的事情对我来说很简单,虽然也要付出一点代价,不过不能跟你比。”

其实他能感受到王源的身体打着颤,他的手攥得很紧,他说:“我最厌恶出卖自己的人,做你的春梦去吧,滚出去!”

顾长河站起身哼笑:“王源,你为了谁守贞操?人活成你这样有意思么?你心里头守着的人不要你,他快结婚了,跟姚卿。”

“你滚,滚!”他很疯狂地大喊,把茶几整个推翻。

顾长河定定看着他,握住他的一只手腕说:“王源,我不想逼你,我真的不能放弃你。他不爱你,那你跟谁在一起还不都一样。”

王源死死咬着嘴唇,用另一只手从茶几下面已经倾斜的隔板上拿出一把水果刀。他用刀刃抵着顾长河的胳膊说:“滚出去,滚远点儿。”

顾长河被他震撼了,他自嘲地笑了笑,然后问:“你想杀了我?”

王源一字一顿回答道:“不,我想杀了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我站在万人演唱会的舞台上放声高歌,心里想的只有你。我突然想,其实梦想可以不必实现,我宁愿一直跟你一起安静地唱自己想唱的歌,永远在路上。

[十]梦里人

大概每个人心底里都住着一个人,他身上有你最单纯的幻想,你对他没有更多肮脏的念头,甚至不曾想象过会拥有。他美好的让你低头,让你不敢奢望,让你看一眼记一生。他教你学会爱情,然后全身而退,很久之后你都弄不明白,你是不是爱他,这是不是爱情。

他们躺在一张柔软的双人床上,林苒把四周的蕾丝帐子放下来,暖色的灯光透过纱帐间的缝隙里洒在她脸上,碎屑一样斑斑点点。她的身旁躺着一个男人,但她并不想做爱。她很久没有跟人彻夜相谈过,也万万没想到这个让她吐露心声的人会是段旭宇。他们静静地躺着,互相说着心事,奇怪的是他们谈的不是各自的烦恼,而是各自的钟情。

那个晚上是他们彼此见过对方最美好的时候,犹如昙花一现般,尤其是段旭宇。段公子讲的深情款款,讲他当时的忐忑和动心,讲他离别时的痛惜和对重逢的恐惧,讲他藏在心里的易烊千玺。他们对着彼此笑,互相嘲讽,开着玩笑。那晚的段旭宇不是她认识的段旭宇,林苒也不是他认识的林苒,如果他们是相爱的,这一刻可以是互诉衷情。

段公子说:“我小的时候很出色。”

林苒侧躺着看着他咯咯笑了起来,笑得她蜷起了腿。她红色长发柔顺地散落在枕头四周,一整套衣服还穿在身上,光着脚,听他讲故事。

“笑什么,是真的。”段旭宇正色道:“你不好好听我不说了啊。”

林苒踹了他肚子一脚:“快讲。”

他抽了一口气,毫无威慑力地瞪她一眼,接着说:“我父母对我的要求很严格,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没人管。我自己也一样,有段时间认为自己所向无敌。”

她嘲讽他:“中二病。”

段旭宇不理她,眼神很飘忽:“当时文化部的人有意招人组一个少年组合,希望能把中国文化的正能量向外推广,我父母有些门路,我毛遂自荐,一定要试试看。那时候我才知道优秀的孩子真的很多,我顶住压力,最终进入了组合。没多久我就认识了易烊千玺,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我不得不说他比我更优秀。”

林小姐用一只手撑起半边身问:“然后呢,你的自尊心受到打击了?”

他笑:“是啊,确实是这样。我很关注他,然后更加努力,想尽办法碾压他。千玺他看上去很冷,实际上是人比较呆,我刚开始认识他的时候总觉得跟他格格不入,后来才发现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林苒突然问:“你不是很早就去美国读书了么?”

“嗯。”段旭宇不再看她,侧回身仰面躺在床上,眼睛盯着蕾丝帐的顶部花纹:“那时候我跟千玺的关系刚刚缓和,我也察觉到了他的善意。正想跟他一起征服世界的时候我父母帮我联络到了美国的学校,他们说走演艺圈少有发展,没必要在这种不见声势的团体上浪费光阴。”

林小姐又换了个姿势,抱着枕头笑:“还好没人来管我,我怕我会像顾大少一样直接跟家里断了关系。”

段公子说:“我看你们俩挺合拍的,王源要是不搭理你们不如就凑一对儿,对付着过算了。”

“这么着吧,要是易烊千玺拒绝了你,我把他弟弟介绍给你,你也能对付过是吧。”林苒把枕头扔到他脸上:“打什么岔,接着说你的中二史!”

段公子把她的枕头扔回去继续说道:“我觉得我背弃了自己的诺言,我走的时候没有跟他解释,连道别的话也没有亲口说。再后来组合解散了,而我们三个当中只有千玺没有放弃最初的梦想,我知道他不会放弃,他有他的追逐。我一直觉得我输了,输得一败涂地,即使在美国我也一样的关注他,他的点点滴滴我都想了解。我想知道他把我甩的有多远,我想知道他能走到哪儿去。”

林苒彻底安静了下来,她坐在床上靠着墙,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无声地安慰。

“他站得越高,我就摔得越重,离开他之后我一直都在泥沼里挣扎着,好像没了真心。”段旭宇自嘲地笑:“我是在反抗,我想让我的父母更难堪。他们的言论很有问题,每次我在争吵中提到千玺他们都会反驳我,他们说,你在美国读书,你有我们支持,你并没有输给谁。他们还说,你有这样的优越环境,多少人羡慕你,你不懂得珍惜,反而来怪罪我们。其实我没有怪他们,我也没有资格怪他们,我是怪自己,我不能原谅自己的失约。”

他说:“我看过他们三个所有找得到的视频,大洋彼岸我也看得到他们的每一步成长。说实话,我很羡慕王炸,要知道有一个人陪你甘苦与共十年携手有多么不容易。我没有做到,很多人都没有做到,林苒,你懂么,你不能懂。”

林苒不说话,只是默默看着他,他闭上眼睛说:“我看过他们的短剧,自习室最后一集我真的哭了,因为我想到了自己,感同身受。”

有的人不辞而别是因为他们害怕离别,有的人不说再见是因为他们知道再见之后也许是再也不见。

京城的雾霾情况依然没什么好转,高峰时的路况也是一样,他不仅被堵在路上,心也被堵得没有缝隙。他发给王源的短信全部石沉大海,打过去是永远的忙音。他给南峰打电话询问情况,南峰两三句话打发了他,最后一句是:凯哥,我现在实在是忙的顾不上你俩的事儿,咱别闹了好么?

虽然还是没能联系上王源,但至少知道了他现在一个人在家,知道他的情况很糟。挂了电话之后南峰又发短信:有时间带着王源去看看医生。他一头雾水,看医生?为什么要看医生?看什么医生?他生了病?什么病?严不严重?

他趴在方向盘上低声吼了一句:shit!

林苒呢?她不是他女朋友么,不知道照顾他反而去私会情人?北京机场那一幕真叫人无法忘怀,王源又发生了这种事,叫他怎么能放心王源跟她在一起。不,绝对不能让因为他一时犯傻真的被她骗了。多少年养成的习惯让他把照顾王源当成了自己的职责,可自从林苒出现之后王源开始有意无意间疏远他,他听了姚卿的话适当放手让王源自己安排生活,结果怎样?他后悔了,他应该无时无刻都站在王源身边,他现在居然连他的身体状况都完全不了解。

他要退出歌坛,为什么?因为身体的原因么?他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接他的电话,不回他的短信,为什么躲着他?

无数个问题在他的脑海中盘旋着,每一个都是无解,他快疯了,他构建了千百种假设可就是不能还原出真相。他的手机忽然响了,是远在上海的千总,他接了电话,沉沉靠在椅背上,全身瘫软。

易烊千玺标准的普通话从电话里传来:“终于打通了一个,你们俩刚刚一直占线,你是联络到王源了么?”

王俊凯苦笑道:“没有,我一直在打,他一直不接,他连你的电话都不接么?”

“不接,我这阵子一直在忙舞蹈教室开幕的事,怎么就出了这么多破事儿?”他叹了口气:“你们俩闹矛盾了?”

“没有,”王俊凯下意识地回答,顿了顿又说:“好像没有。”

易烊千玺当即了然:“你不确定就说明还是有问题了,王源还能出什么事儿,他的事儿除了你好像也没别的。你哄哄他啊,他什么时候不是最听你的。”

王俊凯无奈笑:“千总,他不是楠楠,我也不是他哥哥,我怎么哄,你教教我。”

电话那头有人叫易烊千玺的名字,千总远远应了声,然后对电话里的王俊凯说:“你顺着他,逗他开心,要什么给什么,不出半天就好了。我先挂了,这边太忙了我走不开,舞蹈教室开幕的时候来上海我请你们吃大餐。记得,哄得走点儿心,拿出十二分的力气,肯定和好如初。”

他挂了电话,透过挡风玻璃看到前方的路况好了很多,挂上档,开着车一点一点地往前蹭。

夜幕初初降临,路灯已经亮起来,他看着导航仪上面的路线图,恨不得把他们俩之间的距离按米数算出来,每减少一厘米都是更接近。

[十一]Dangerous Game

在不清醒的时候,我可以对着他说大段煽情的话。当我终于清醒的时候,我会故作潇洒的说声“抱歉”。这样的我不仅卑鄙,而且可怜。在我真正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之前,我从来都没想到自己也会说出这么俗套的话, 甚至于在说出口的前一秒钟都没有想过我会这么煽情。

男孩儿间总是会玩些出格的游戏,小时候是疯打,长大了就更不懂得收敛。他不太爱玩游戏,正确的说是不太擅长,和亲近的兄弟们在一起时还好,可到了生人面前他总是放不开手脚。王俊凯不一样,他输不起的性格贯彻始终,每一次都玩的比任何人更投入。王源一般都是个陪客,不怎么会玩,到了他就只剩下被人灌酒。王俊凯帮他挡酒,他却逞能,几杯酒下肚后头痛得要命。

他想走却抽不了身,一群人在KTV的包厢里闹哄哄地玩游戏,他们叫了一群嫩模,个个袒胸露背。王俊凯最厌恶这种公关方式,他拧着眉问了好几次,这些人都是谁叫来的?不怕脏么?

他们的新专辑制作人把他拉到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打了个酒嗝咧嘴笑着说:“诶,一堆大男人喝酒有什么意思啊,这不是调剂么!就一次,下次你们都带着女朋友来啊哈哈哈哈哈!”

王俊凯闷哼了一声,到底是给了他们面子,重新坐了下来,挑了个“干净”的地方。他看见王源窝在角落里昏昏欲睡就笑了,脱了衣服直接扔到他身上,说了一句:“睡也不挑个地方,盖好。”

王源戴好随身带的耳麦,披着他的外套,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不知道他睡了多久,突然有人走过来摘掉了他的耳麦,前一秒还是寂静的世界,耳边流淌的是蓝色多瑙河,他睁开眼睛,刹那间被震耳欲聋的劲歌热舞充斥着耳膜。王俊凯站在他面前,四周还有起哄的声音,他放下心来,揉揉眼睛问,回家了么?

他俯下身吻他,突如其来的一个吻。他唇齿间的酒味很浓烈,似乎含着一口红酒,吻他的时候红色的液体会顺着他们的嘴角流下去。王源本能一样地吞咽下他送过来的带着温度的酒,来不及感受任何温存,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燥热过,周围一片火海,恨不能把他烧成灰烬。

这个吻结束的时候所有人都意犹未尽,王源打了一个冷颤可身体却热的发烫,他在心里暗暗庆幸灯光这么暗,不足以看清他的狼狈。王俊凯站起身,没人能看得清他的表情,包厢里的欢呼声铺天盖地,他静静地说:“我赢了,我带王源回家,你们继续闹。”

后来他爱上了波尔多红酒,却再也喝不出当时的味道。

王俊凯把车停在他家楼下的地下车库,抬头数到十五层居然没见到灯光,他在楼门口按门铃没人接。深秋的夜里很凉,他在安全门前徘徊着,不确定王源是不是还呆在家里。他按了十四层的门铃,他说请您帮忙开下门好么,我是楼上的客人。楼宇门被打开了,他乘电梯到了他家门前,敲门也没人应声。

他开始蹲下身研究门上的密码锁,这扇门还是当初他帮他安的,怕他丢三落四的弄丢了钥匙不安全,毕竟他自己一个人住。密码比他想象中的更难猜,不是王源的生日也不是他父母的,连身份证后四位都没能通关。他拧了半天,把想到得到的都试了一遍,最后只好把百度百科上林苒的生日输进去。竟然对了。他扶额苦笑,他还想如果不是,最后一次机会就试试看自己的,看来用不着了。

王俊凯推开门,屋子里很黑,连一星半点儿的光亮都没有,安静的让人神经紧绷。他借着手机发出的光找到了吊灯的开关,按下去之后整个房间都明亮了起来。客厅乱的让人不敢置信,满地的空酒瓶和散落的五线谱,茶几歪在一边,还有杯子的碎片残骸,一片狼藉。

他难以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由加快脚步。再往前走就到了卧室,王俊凯推开木门,灯光随着他的脚步洒进去。蹲坐在角落的人被白光刺得闭上了眼睛,他冲过去抱住他,长长呼出一口气。

他一动不动的环抱双腿坐在那儿,闭着眼睛,毫无反应。王俊凯把身上的外衣脱下来披到他身上,叫他的名字:“王源儿,醒醒。”

王源迷茫地睁开眼看着他,冲着他笑得很美,一开口满是酒气:“你怎么来了?”

他叹了口气,直接把他抱上床,为他掖好被子,有些无奈道:“怎么喝成这样,你知道我是谁么?”

“你是……苒苒?”他躺在床上思考了一会儿才说,简直让他哭笑不得。

王俊凯用食指弹了一下他的脑门:“我不是你的苒苒,你的苒苒不知道去哪儿疯了,快睡吧醉鬼。”

王源有些吃痛,皱着眉瞪他:“不是苒苒你怎么进来的,骗谁呢。”一副自己很清醒很了解情况的样子。

王俊凯被他逗笑了:“好,我是行了吧,睡吧,睡醒了一切都好了。”

他像个得逞的孩子一样满意地笑了,神秘兮兮地说:“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他只好走过去,易氏哄人宝典第一条,顺着他。

王俊凯把耳朵凑到他的唇边,王源悄声说:“我爱你。”

他累了,身心俱疲,他瘫坐在地板上,缓缓闭上干涩的双眼。

那天的星空太耀眼了,总是让他联想到王俊凯的眼睛。他已经可悲到了这样的地步,连夜晚都让他无所遁形,那人总是铺天盖地。

他拉好窗帘,打开窗户,一瓶接着一瓶地把酒灌进胃里。他在晚风中昏睡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出现在他面前,王俊凯抱着他,怀抱很温暖。

酒精侵蚀着王源的神经,他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幻境。王俊凯把外套脱下来披在他身上,王源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迷迷糊糊的笑,你怎么来了?

他把王源安置在床上,在他身边一声不响地守着,仿佛傻了一样地看着王源。王源也看着他,他突然很想骗骗他,假装自己醉了。

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说:我不能失去你,真的。

绝望到底是种什么语气:我爱你。

王俊凯还发着怔,他却闭上眼睛假装已经睡去,他不再坐在他的床边,而是转身走出卧室把门关紧。王源拥着被子把头埋进枕头里,不久便沉沉睡去。

我爱你。我不能失去你。我曾经以为没有你也可以活下去,然而不能。

原来爱情原本就是俗套的,我只是不能免俗。

[十二]乍梦乍醒

他很早就感悟了一个道理,没人珍惜的真心就不算真心,这念头在他的心里烙印得很深,深的没有边际。

王俊凯收到过很多人的情书,他本人并不在意,时有扔在一边,反而是粉丝寄来公司鼓励的来信他会多读些,可也不是每一封都能亲自读过。

王源跟他恰恰相反,真的会把一张张情书拆开来看过,有时候王俊凯在一边写作业他会在旁边拆情书,读的时候很认真。他不打扰他的时候还好,一旦他看的笑了出来王俊凯就会放下笔,抢过来看,非要看看有什么好笑不可。

那时候王俊凯什么都跟他抢,连他的情书都抢,他抢回来,他又拽过去,他总是怕抢破了所以先松手。他不跟他闹,不读了,换了下一封接着看,王俊凯就把不能引起他注意的信放在旁边,又继续写他的作业。王源心里想笑,怎么有这么幼稚的人,次次都是同样的玩法,他甚至猜得出他的下一个动作。

王俊凯喜欢看他这时候脸上挂着的微笑,明明被他欺负了,却不生气,每次笑笑就过,让他不由更得寸进尺。他一直都很强势,但只对王源强势的特别直白。其实他会这样也不为了别的,为了看他能这么笑笑,也会觉得自己特别重要。

高中以后他才发觉自己想法的幼稚,王源用一句话让他彻底变得谦让大度,成熟起来。

他们一起玩篮球,王源个子矮些抢不过他,他故意把球举过头顶,逼他翘脚伸手去够,他笑话他:“每次都抢不过,长高点儿再来吧,多喝牛奶。”

当时王源的眼睛离他很近,彼此汗湿的年轻身体快要贴在一起,他放下手臂突然说:“我不抢是因为更珍惜。”

生命中总有那么一个人,你以为你战无不胜,却是他心甘情愿把胜利放在你的手里。他其实比你更成熟,更退让,更圆滑,不论你的阴晴不定抑或是孩子脾气,他都能用最简单的笑容留住你。

他教会你什么是真正的成熟,让你不得不对他心怀歉意,很多年之后回忆起来你才惊觉,原来过失都在你。

天蒙蒙亮的时候王源已经睁开了眼睛,他的头还是很疼,有很长一段时间分不清自己是梦是醒。他摸索着爬下床,披上白色睡袍,推开门走出卧室。

客厅和房间被打扫的一尘不染,规规整整,那些散乱的酒瓶和碎片已经不知踪影。他正发着呆,厨房里传来王俊凯的声音:“你醒了?睡得怎么样?”

他循声走过去,看到王俊凯正在切西红柿,围着围裙,手法笨拙,不禁笑了声。王俊凯回头看他,熊猫一样的黑眼圈还顶着一个鸡窝头,也忍不住笑意。

憋着笑:“你……”

抿着唇:“你……”

两个人终于忍不住大笑出来,王源笑的直不起腰,王俊凯一边笑一边在手上沾了些水,故意甩在他脸上。王源也不躲,只顾着蹲在那儿笑话被他切到汁液横流的西红柿和他围在身上的粉色蕾丝边的宠物猫咪围裙。

王俊凯微微弯身揉揉他的鸡窝头:“笑什么,你家围裙的款式也太特别了吧。”

王源笑的声音发抖:“这……这个是……苒苒的……挺适合你的。”

王俊凯直接把围裙脱下来扔到一边,穿着衬衣和西裤继续切西红柿。王源不笑了,站起身把围裙收起来,把冰箱里的面包取出几片放在面包机里。

他又从冰箱里取出两瓶牛奶,王俊凯在一旁边切边问:“你是认真的么?”

王源把冰箱门关好,看着手里拿着的两瓶牛奶轻轻笑了笑:“是。”

切菜的声音有暂时的停顿,等他把西红柿和火腿切好的时候面包还没有烤好,两个人都很沉默。王俊凯把手里的菜刀放下,半天也不转身面对他,他突然说:“林苒给我打了电话,昨天晚上你睡着的时候,她问我找到你没有,说她马上就到。王源儿,你就真的非她不可?你昨天喝醉的时候把我当成了她,她有什么魔力能让你这样?”

王源突然间意识到他误解了他口中的“认真”,他们说的是两码事,好像一直以来说的都是两码事。

“你就那么离不开她?”他顿了顿,长长呼出一口气:“发布会的事情也是因为她?你为了她连梦想都不要了?”

王源不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不知道应不应该解释,只好保持沉默。得不到回复的王俊凯终于转过身看他,脸色严肃:“你接下来想怎么做,真的要退出歌坛?你受了什么样的情伤都不是你软弱的借口!如果她要走,那就让她走,她不懂得珍惜你,或许你只有她,但她可以有很多个你!王源儿,这不是你。”

王源打了个冷颤,看着王俊凯一动不动地发着怔,这话被他说出来简直锥心刺骨,字字都是刀锋。

真让他给说准了,他就是软弱,能够说出来的都是借口。

他已经有一天半的时间没吃任何东西,巨大的刺激让他双眼模糊两腿发软,他一只手扶着桌子,勉强保持住现在的站姿说:“说不定真实的我就是你想象不到的样子,我没有你那么条理分明,也没有你的人生计划。这一路看尽浮华,我可以过的很简单。”

王俊凯低头无奈地轻笑几声,突然拉住他的手腕说:“走,你跟我走,我们马上去找媒体澄清这件事,你告诉所有歌迷,你不会爽约。”

王源被他扯得几乎快要跌倒:“别这样,王俊凯,你冷静一点。”

王俊凯拉着他的手臂冲他大喊:“到底是谁不冷静?!你告诉我,是我还是你!!”

带着雨珠的红雨伞啪的一声落在地板上,穿着米黄色风衣的林苒站在客厅看着他们,半天才对王俊凯说:“我来晚了,现在是什么戏码?”

王俊凯仍旧握着他的手腕,看着林苒嗤笑了一声:“林小姐,你满意了么,你真高明。”

她用食指勾着装着饭盒的袋子,然后偏头笑着走过来:“老王先生,Roy的脸色不太好,我们先吃饭吧,我买了早餐过来的。”

林苒把饭盒放在餐桌上,放下轻挑着的手指,王俊凯松了手,眼睛直直地看着王源不说话。林苒很快的挽过王源的胳膊,不让王俊凯察觉地扶他坐下,样子很亲昵,心里却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他们各自就坐,三人各藏心思,一桌饭吃的索然无味。林苒的右手伸到桌下握着王源的左手,很冰冷还带着汗渍。王俊凯猛地站起身,拿起客厅里衣架上的外套,一声不响地摔门而去,连道别的话都没有说。

王源松了林苒的手,突然皱起眉,一只手撑着胃部,表情痛苦地说:“苒苒,帮我拿药。”

什么时候开始我的演技炉火纯青如入化境,连你也瞧不出端倪。

[十三]重逢

有些人越是想见越是不敢见,不远千里到了他家门口却还在门外一圈圈地徘徊,一会儿犹豫我该说什么呢,一会儿犹豫我该穿什么呢,最变态的就是连敲门还要犹豫该敲几下才不显得自己轻佻。

林苒拽着他上了飞往上海的飞机,学着王源从前的语气:诶呀,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啦,你再拉着我满世界溜圈我就把你绑起来直接快递给易烊千玺。

林小姐带着段公子差不多游历了大半个中国,正确地说是林苒急于摆脱他但段公子一定要她先陪他看看祖国的锦绣山河。林小姐心说你要是紧张见他也不用飞跃大半个地球来见他啊,来了又在家门口转圈就是不去上海见他算怎么回事儿。

最后他们连西藏都去过了,喜马拉雅山都快登顶了,无数次被人认作情侣两个人却同时说:“哥们儿”,这样的日子林苒实在过不下去了。还真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可两个人明显心不在焉,行囊背好了却不是跟情人去流浪,折腾个什么劲儿。

林小姐昨天晚上上完厕所顺便拿了把菜刀想直接解决了段旭宇这个大麻烦,段旭宇正好翻了个身,她的菜刀哐地一声砸在地上。段旭宇梦中惊醒,正好看见林苒正弯腰捡起那菜刀,刀光映着月色亮的晃人眼睛,段公子抱着被子缩到角落大叫:“卧槽,你要干嘛!来人啊,有人要行凶杀人啊!”

林苒一阵邪笑,然后斜他一眼:“老娘修脚。”

段旭宇吞了口唾沫:“菜刀修脚啊,佩服。”

临了她又威胁道:“你再不去上海我就买凶做掉你,听说过什么叫杀人不见血么段公子,没学会六脉神剑就别出来泡妹子啊。”

段公子默默:“要泡也不泡你这样的啊,忒凶残,待我找到神仙弟弟就甩了你。”

林苒欢呼雀跃:“求甩!求甩!!”

一兴奋菜刀又掉到了地上,段公子眼睛都看直了,他指着她喊:“你能不能别手滑!吓出心脏病了快!我特么要去上海,你放下菜刀给爷订机票去!!”

林苒把菜刀潇洒地扔在段公子的床上:“得嘞,本奶奶这就去!”

好容易把他拖到了上海浦东机场,脱下旅行包,陪他里里外外换了身行头,总算人模人样。林苒把他送到易烊千玺正在装潢的舞蹈教室门口,拍了拍他的肩:“同志,记住我的话,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不是同志他是个直男。”

“……”段公子简直佩服她还能说出这种风凉话,刚刚两个人下了飞机刷微博的时候才知道王源的新片发布会出了事,林小姐还真能跟没事儿人一样。

透过那扇门,段旭宇似乎已经能够看到易烊千玺的轮廓,林苒推了他一把:“去啊,怂不怂。”

真怂。段旭宇除了离开北京不辞而别的那一年之外,还是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怂。

他仍然呆立在门口,林苒看了看手表:“妈蛋,本奶奶都快赶不上下一趟飞北京的班机了,耽误我英雄救美你拿什么赔!”

林小姐踩着刚换上的ChristianLouboutin十厘米高跟红底鞋,拽着段旭宇的袖子直接闯进门,易烊千玺在前方背着光影影绰绰。气沉丹田,她大喊一声:“千总有人找你!”

易烊千玺没有转身,作了个ok的姿势,又对着电话说了几句才挂断。她得意地拍了拍段公子的后背:“不用谢我了,兄弟。”

如果不是因为当着易烊千玺的面,段旭宇恨不得当场就把她千刀万剐了,死了还要鞭尸才能泄恨。

千总穿着一身黑白色运动服,很亲民,相比之下他们两个穿的实在太隆重了,礼服实在不太适合正在施工中的舞蹈教室。他跟林苒打了个招呼,有些惊讶地问:“我刚挂了王俊凯的电话,你怎么来了?”

林苒的目光瞟了瞟一旁的人,段旭宇向他伸出手。他的视线落在这个多年不见的男人身上,开始的时候有些恍惚,然后很开心地笑了,带着浅浅的梨涡:“Allen,真没想到你会来。”

他伸手握住段旭宇的手:“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了,千玺。”想不到再见他是在这种场所,他穿的很随意,四周是尘土飞扬,他有些灰头土脸。段旭宇总认为这个过程会很艰难,其实是他自己吓唬自己,可能是因为易烊千玺没有辜负过他所以更能够大方的面对过往。

林苒扭身便走,拎着包背对着他们挥手:“二位慢慢叙旧,我就先告辞了,我家王先生还等着我解救于水火呢。”

易烊千玺笑着说:“成,那我就不留你了,开幕的时候记得来捧场。”

林苒也做学他作了个ok的手势,边向门外走边说:“No problem.”

等林小姐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口时段旭宇才问他:“晚上有时间么,我请你吃饭。”

易烊千玺没拒绝,他回头看了一眼工程进度面露难色:“不知道要忙到多晚……”

段公子打断他:“我帮你吧,反正我也没事做,而且……我晚上没地方住啊,行李都放在楼下保卫处呢。”

“……”这人怎么还是这么直接,他忍不住笑:“行吧,你给我打工,我包吃包住。”

段公子把西服外套脱下来直接换上角落里的军用迷彩,撸起袖子说:“老板,从今往后,您指哪儿我打哪儿,干得好你可得给福利。”

易烊千玺想也没想就点了头,正正当当进了他下的套,段公子满意极了,几天来的疲惫一扫而光。两个人热火朝天一通忙活,将近傍晚背靠背坐在一片尘土里,饿的实在没力气就把工人都散了,明天再开工。四周围很黑,只点着一个工用灯,两个人一身疲惫靠着对方仿佛回到了年少时。

段旭宇叹了口气说:“我构想过无数次再见你时是什么样子,最常有的念头是我穿着白色礼服,你西装革履,我们都成了所谓的成功人士,我们礼貌地寒暄,彼此感慨着不复当初。真的见了你才发现,你还是你,我还是我,脱了那层皮才更真实。”

易烊千玺一向不善言辞,他站起来,低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我请你吃东西去,以前的事儿早翻了篇儿了。”

他向坐在地上的段旭宇伸出一只手,对他笑着,段旭宇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死死盯着他看。易烊千玺抓着他的手把他拉起来,突然大笑起来:“你的头发你的脸……哈哈哈。”

段公子颇是潇洒地抖了抖衣服上的灰:“你还不是一样,笑话谁呢。千玺,你怎么这么多年一点儿都没长个儿啊,我都比你高了这么多了。”

“……”

“千玺,千玺!你别走啊!喂等等我!!我还没吃饭诶好饿!!”

“你自己搞定吧,反正你个子高啊,呵呵。”

“千总!给碗饭吃啊!就是不给饭也不能让我露宿街头了吧!”

“我们家棚矮搁不下你。”

“……我错咯。”

“学谁也没有用,我又不是王俊凯,好笑。”

段公子穿着一身没法见人的衣服跟在易烊千玺后面求饶,虽然他很想咆哮一句Tell me why,但他最后还是明智地选择了不作死。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小爷买通楠楠,照样住你的吃你的。

[十四]红线

他从来不在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上浪费时间,看上去永远都比王源要成熟稳重得多。可当他一次又一次抛下所有人去找王源的时候他才了解,他只愿意在一个人身上浪费时间,没有任何利益上的交换,就只是纯粹的关心和挂念。没有任何目的,也不要求什么结果,只是想他能过得好。

王源的人缘一向很好,小时候性格活泼又讨喜,走到哪儿都是孩子王。乌泱泱一大帮人围着他,他的一句话就能让气氛活跃起来,王俊凯觉得他特别闹腾,但同时又喜欢在他闹腾的时候泼他冷水。

欣赏大概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他身上有他没有的东西;亲近也是从这时候开始的,不论他怎么闹腾也有被他收服的时候。他们在一块儿有说不完的话和唱不完的双簧,王源在笑,他也笑,只有千玺淡淡然看他们傻笑,蔑视着他们的笑点。

学生时代的他们偶尔会在周末晚上聊天谈心,王俊凯和易烊千玺都是五好学生,这种闲暇时候在群里面插科打诨是常有的事儿。一般周末的晚上王源都在忙着补作业,恰巧是他最忙的时候,他会偶尔插个几句话,然后被王俊凯用万能的“作业写完了么”堵回去继续做作业。

叼炸天的千总:你们造为什么相爱的人会越来越相似么?比如,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有夫妻相?

暗之继承者KERRY WANG:不知道,为什么?

叼炸天的千总:心理学把它解释为同步倾向(synchrony tendency),常人面对喜欢或者欣赏的人的行为说法很少反驳,第一反应就是顺着他的行为模式,长此以往就会产生行为和思维同步。

暗之继承者KARRY WANG:so what?

叼炸天的千总:自行体会去吧。

暗之继承者KARRY WANG:你别告诉我这又是什么段子/汗

节目一哥王大源:……千总这又是什么段子/汗

叼炸天的千总:/呵呵

回想起来,只有易烊千玺是旁观者清。所谓当局者迷,只是人在局中,谁都不敢破局,只好装傻,就连在这一点上他们都是一样的有默契。

懵懂中知道他们说的是我和你,我们对着电脑和手机笑得肚子疼,只当是开玩笑。笑过了会背着对方偷偷看一遍,心里却隐约觉得有些事被人说中了,千万不能让他看到。

他推门闯进来的时候办公室的人都懵住了,南峰挂了办公桌上的电话有些惊讶地问:“凯哥?你不是在王源那儿么,我刚挂了你经纪人的电话,说你跟王源在一起。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王俊凯冷着一张脸,黑色的外套上还挂着水珠,整个办公室都弥漫在低气压之中:“他跟林苒在一起,我想问问你准备怎么处理这次的事,我是公司的股东,我有权知道。”

南峰低下头单手捏了捏下巴然后对着其他人摆摆手:“你们先出去忙吧。”

待人都散了他才说:“凯哥你坐,看脸色连你也没劝好他,其实他……你也知道最近几年他的压力很大。而且他这个人心里怎么想的别人永远都不知道,我能感觉出来,他很听得进你的话。所以他为什么会这么做,说真的我也不清楚,他不是那种人。怎么说呢,他是那种就算有一天不喜欢唱歌了也不想离开你们的人。何况你们俩感情这么好,亲兄弟长大了可都没这么亲的。”

王俊凯没有说话,他默默就坐,一言不发地听南峰口中的王源是个怎样的人。

“其实像你们仨个个都功成名就到这个地步的,很多组合早就散了,可你们无论如何都维持着这个团,还不就是为了这些年的情分么。”南峰叹了口气:“你跟王源的问题就在于你们都太把对方当回事儿了,实在太当回事儿了,太上心。”

“而且通过这件事儿我也想过,如果他真的没有唱歌的心思了,专心拍电影也好。”南峰坐在他的对面说:“他绝对不是为了钱,你比我了解他,我想给你提个醒,就是他真的不唱歌了也别伤了你们兄弟的情分。”

王俊凯哼笑,眼神让人冷的发颤:“所以你的意思是就放任他这么闹了?我真是替他找了个好经纪人,帮着他毁自己。”

南峰赔笑道:“凯爷,我哪儿谈得上放任不放任他啊,您记得当初我上任第一天您怎么说的么,别太不把他当回事儿了。咳,说真的,公司上上下下谁不知道王源的经纪人不好干,您这规格太高了。”

王俊凯听出他话里有话,双手交扣上身前倾,直直盯着他的眼睛说:“知道就好,解决不了这件事情当心我解雇你。”

南峰避开他的眼神起身给他倒了杯咖啡,边冲边说:“您是第二大股东,王源的股份也在您手上,千总听您的没跑,我一个小小的经纪当然开罪不起。但是这件事,您就是杀了我也没用。凭您再换多少个经纪人,王源如果铁了心不唱,您还能逼他?”

他把冲好的咖啡放在王俊凯面前的茶几上,杯口冒着热气,热腾腾烟雾缭绕。王俊凯静静坐了一会儿,掏出手机给公司上层打了个电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别逼他。”

“好,我知道,我自己处理。”

“把他的工作都推一推,让他好好休息一下。我刚刚去看过他,脸色不太好,大概太累了。”

“先别告诉他妈妈,正好她人在新西兰度假,别让她担心。”

“不就是媒体么,见风使舵的,我开个发布会他们就忘了这档事儿了。”

“姚卿那边没问题,我知道分寸。”

“嗯,好,我马上回重庆。挂了。”

王俊凯挂了电话又问南峰:“他的身体怎么了?你说的是什么医生,我怎么不知道?”

他的这通电话听得南峰直发怔,半天才回过神说:“啊,他的胃不好,这几年一直断断续续地犯病,你不知道么。”

王俊凯皱着眉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他胃溃疡,平时注意点儿就行的病,怎么搁你手里就总犯病了?”

南峰笑着摇摇头:“爷,谁也没有你对他上心,我总不能跟养个孩子一样时时刻刻盯着他吧。”

王俊凯站起身整了整上衣:“你打电话告诉林苒陪他去医院,去301看看,我妈以前去那儿看过,大夫姓黄,挺靠谱的。”

南峰看着他出了门才长叹一口气,翻着手里的文件无奈地低头笑:“哪有这么对兄弟的,都赶上他妈了,对自个儿女朋友都少见这么上心的,服气。”

外头淅沥沥下着雨,他没有带伞,来的时候是他火气大就直接冲进了雨幕里,车里有暖气把被雨水沾湿的衣服差不多都烘干了。王俊凯坐在车里看着挡风玻璃前的雨刷一遍遍把雨滴播散开,想到了王源有几次在登台前捂着胃难过的样子。他问过他要不要紧,他只说是太紧张,上了台看他一切照常就把事情忘在脑后。

他想着想着就觉得头痛欲裂,好像连胃溃疡也是王源顺嘴拿来搪塞他的,他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看过医生。他有些眩晕,手脚发麻,甚至有些恶心,多久都没再发生过这种情况了,他居然还有些不习惯。

他用一只手撑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下意识地从西服外套里掏出几个糖块,剥了皮放在嘴里,想到了昨天这外套曾经披在王源身上。他总是会在他找得到的地方塞几块糖,不经意间救他于水火。

好像有一条隐形的红线在他们之间缠缠绕绕,找不到头也找不到尾,每一次转身都只会把彼此绑得更紧。

[十五]Best Couple

这个世界上什么样的人都有,好的和坏的,文明的和粗俗的,为老不尊的和幼不知事的,男人和女人。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而唯一能够短暂把它们连成一整片陆地的是我们停止不了的对于美好事物的憧憬和向往。并不是孤岛之间的心灵相通,只是一瞬间产生的共鸣,基于我们同属情感动物的事实。那些我们未曾得到或已经失去的情感需要有个依托,比如爱情。

王源是他们三个之中最后一个迎来高中毕业典礼的人,他毕业那天穿着白色的衬衫和一条天蓝牛仔裤,站在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

高考之前他有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没有见到王俊凯,王俊凯那段时间忙得满世界飞来飞去,倒是千总会偶尔给他打电话询问他的复习情况。那三个月是种煎熬,夏日的炎热会带来特有的烦躁,王俊凯在他们俩的手机上下载了高考倒计时100的软件,每一天都会弹出一条不同的坚持学习的理由。

王源看着他的手机屏幕上闪烁的高考100天倒计时问:“你又不高考,下载这个有什么用?”

王俊凯把他的手机拿过来看,上面写着:决战高考倒数第100天。你的人生掌握在自己手上,如果把人生形容为一场马拉松,那么从今天开始就是最后的百米冲刺。

他笑了笑,然后把手机塞回他手里说:“快复习去,哪来那么多问题,过不了分数线怎么做我学弟。”

王源把手机放在一边,慢腾腾翻开复习资料,闷声道:“谁想当你学弟了,恰巧你们学校的艺考过了而已。”

王俊凯拿起一本他刚从家里带来的数学大纲敲了敲他的脑袋:“是,就我们学校入学门槛低,不然哪能要你。”

一群学妹在典礼结束之后把他紧紧围住,还有几个男生混杂在中间,他一个个纪念册拿过来签名,推挤之中一个男生爆了粗口:“卧槽!太特么挤了!兄弟我隔壁班的啊给签个名呗,我看上个学妹,她说如果我要到你签名就跟我啊。”

一番话逗得所有人都大笑起来,王源也没忍住,他笑着说:“你放那儿吧别挤了,都签得到的。”

等他挨个儿签了名之后人群才慢慢散去,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眼,翻到王俊凯昨天晚上发的短信:明天我有礼物送你。

王源四周看了看,没看到他的人影,瘪了瘪嘴满脸的不高兴。工作忙倒是说一声儿啊,白高兴了半天还放人鸽子,同学聚会他都给推了。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是王俊凯的电话,他接了起来,四周很喧闹他有些听不清他的声音:“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电话又被突然挂断,他被这么个没头没尾的电话搞得更加摸不着头脑,再给他打电话,那边一直都是占线。他呆站在那儿举着手机打了半天怎么都不通,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王俊凯穿着一身白色正装从校门口的方向走进来,左手拿着一簇紫色的勿忘我,右手跟他一样举着电话。

隔着人群四目相对时两个人都笑了,王俊凯越过人潮走到他面前,把盛放的勿忘我放在他怀里。王源笑的比他捧着的勿忘我还要好看,阳光洒在他的白衬衫上,他的眼睛里。夏日的微风吹动衣襟,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黑色的发丝在空气里飘飘荡荡,他听见王俊凯说:“恭喜你毕业了,王源儿。”

王俊凯在他十八岁毕业那年送了他一张屠夫公司的股权书,还附送了一个专属经纪人。他说:“股份不多,但是跟你原来的合在一起正好跟我的份额一样。以后送你更好的。”

虽然他从不在意礼物的贵贱,连一束花也能让他笑得很开心,我却总是想送他最好的,全世界都给他我也不心疼。如果真有那一天,我甚至还想大声告诉别人,你们看,我给了他一整个世界。我愿意的,我给得起。

一个大型会议室里零散地坐着几个人,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整个公司人心惶惶,上层更是如坐针毡。大boss坐在正中央,一只手用食指敲打着桌面,其他人两两三三地坐在两旁,气氛很压抑。

王俊凯首先打破沉默,轻笑一声:“既然他们说是炒作那就借这个机会发新专,正好。”

正襟危坐的大boss轻叩桌面的声音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单手作出一个“请继续”的姿势。

宣传部主管面露忧色:“可是如果要开新专发布会的话你怎么应付后面的采访环节?”

“媒体和大众想听什么我就说什么,给他们个重磅消息,喂饱了他们的好奇心就不会再追问王源的事了。”他顿了顿说:“等过阵子他想通了就好了,就算被误解为炒作也不能让他真的放弃舞台。”

众人纷纷点头,王俊凯无奈地笑笑:“事情已经被人扒到了这个地步,我承不承认又能怎样。就算我不公开,也有所谓知情人士不断爆料,幕后高人揪着我不放这事儿就别想翻篇,既然这样还不如我自己来说。”

TFB总经纪人崔惟深说:“老板们,又是一场舆论战,不见硝烟啊。虽然被人背后捅了一刀但好在没有满盘皆输,我去好好准备一下,争取绝地反击。”

屠夫大boss哈哈大笑:“文案做的煽情一点儿,现在的群众眼尖得很。宣传部这个月的奖金没了啊,咱公司的艺人都在发布会上自带宣传。”

崔惟深打了个响指:“得嘞,我保证感人肺腑,不过姚小姐可得配合一下。”

Boss微微一笑,全不见中年老板的威严反而显得有些猥琐:“还叫姚小姐?要改口叫弟媳了,惟深。”

大概是因为到了秋季,北京近日以来都是连绵不断的阴雨,川流不息的车辆所带来的热气也被雨水带走。他坐在车子的后座,打开窗户,细密的雨丝迎面扑在脸上,有着跟这个热气腾腾的城市不相符的寒凉。他睁着眼睛,雨水就粘在长长的睫毛上,像是雾里挂了霜。

林苒的驾驶能力一流,透过后视镜看他:“看什么呢?”

他笑了笑说:“看路人。”

“那有什么好看的。”

王源又看了一眼窗外的公交车站牌下避雨的路人说:“雨都下了这么多天了,有些人却还是不知道打伞。”

他开着的车窗慢慢升上去再也透不进雨,林苒凭借着抢道的高超技巧又过了一辆小车:“别看了,这种人不长记性,活该。”

他拿出手机低头刷了会儿微博,过了一会儿突然轻轻说:“也许他们只是没有喜欢的伞。”

林苒一面转弯一面递给他一把伞说:“对付着用吧,我找个车位,你先下车,医院门口等着我。”

她千辛万苦地挤进了一个停车位,打着红雨伞踩着红色高跟鞋去找他,他正戴着口罩站在医院门口的小花园前面淋雨。他一声不吭地站在那儿,右手拿着她刚刚递过去的天蓝色折叠伞,那时她突然觉得他穿得特别单薄,想给他多披上一件外衣。

林苒走到他面前打着伞为他遮雨,王源看了她一眼,眼睛亮亮的,然后突然猛地弯腰咳嗽起来,她手足无措地扔了伞扶住他:“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鲜红色浸透了他戴着的蓝色医疗用口罩,血迹蔓延的范围很快扩大直到把它染成了红色。林苒想大声喊人,但是王源却死死抓着她的手臂,她拖着他一点点向医院门口挪动着位置,高跟鞋扭伤了她的脚也不觉得疼。雨水顺着他额前黑色的发丝流至口罩内部,落在地上就变得血红,他努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依旧是模糊的雨季。

林苒坐在急诊室门外因为刚刚淋过雨而发着抖,她披着护士拿给她的白大褂,本想打电话通知王俊凯却被微博弹出的一条特别通知吸引了视线。

娱乐爆点推送:新生代超人气偶像歌手王俊凯承认与国内青年音乐家姚卿的恋情传闻属实,下午一时新专发布会二人甜蜜牵手,网友纷纷祝福,赞二人为年度最般配情侣。

TFBOYS-王源在二十分钟前转发了该微博,评论里带着实时热门话题:恭喜。#Best Couple#

她把王源的手机关了机又把自己的手机调成免打扰模式,世界突然安静了。她用手肘撑着膝盖埋头骂了一句:“Fuck!”

[十六]旧景

你说前方有蔚蓝的海和我从未见过的风景,当时你形容的太美,我不得不信。未来对我而言是个模糊的轮廓,似是而非。我怀揣着一个朦胧的梦境,你却赋予了它具象,后来你的梦想就成了我的向往。好像凡你剑锋所指,我都可以所向披靡。最美好的景色不一定在前方,也许就在来时的路上,因为一路都有你,所以才忘了看沿途街景。

四月里的海棠花起风时落一地,遍地红的像血,像是给土黄色的大地批了件红袍和软毯,他走到树下也舍不得踩,总觉得踩了就脏了。外婆家的院子里种了很多花,一盆盆的摆在窗台下的架子上,牡丹、杜鹃、君子兰、白玉兰,一到花期百花盛放。仙人掌上也开了一朵,很小,米粒那么大。

冬天的时候菊花就开了,其他花被外婆一盆盆搬回屋子里面,他也跟着帮忙,抬头看看海棠树说:“外婆,它不冷么?”

“冷撒,但它扎住根就挺得过去。”外婆笑得很慈爱:“等你来年春天里再来它就开花咯,你小时候三四岁刚会走路就围着那树转圈跑,跌倒了正好摔在花瓣里,自己爬起来还一直咯咯咯的笑。”

他被逗笑了:“辣么小,我都不记得咯。外婆,我跟人约好了,明年春天一起来看花,让他晓得我不是豁人嘞。”

外婆摸摸他的头:“硬是要得!外婆在家等你们来。”

五月初时鲜红的海棠逐渐褪去血色,在落日熔金里绽放着苍白的生命余烬。花开时扎眼的红色转眼便凋落成雪,于白驹过隙之间耗尽春光。

四周白得很晃眼,他脑海中的白永远勾连着海棠花败,耳边有人很急迫地叫他的名字:“王源!你清醒了么!”

好像最近总是有人让他醒一醒,他在白色的病床上笑了笑:“醒了,只是醒的不彻底。”

林苒也穿了一件白大褂,他有少许的惊讶,披红发配白衣,挺独特的,把右手抬起来想摸摸她艳红的头发却被她阻止了:“挂着吊瓶呢,别动。”

他看了看手背,确实正在输液,塑胶瓶挂的很高,看不清瓶子上的标签,他问:“什么药?”

林苒无奈苦笑道:“这人真有意思,第一句话不是问他自己的病情,问是什么药。”

她站起身拿着药瓶仔细看了半天说:“上面写的是奥美拉唑,管什么的我也不清楚,我去问问大夫?”

“不用了,坐着吧,胃药,我平时也用这个。”王源拉着她的衣袖让她重新坐下:“胃病又犯了,我自己知道病情,没什么事儿。”

林苒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语气:“没什么事儿?你刚刚吐血了你不知道?医生说你是胃出血,你的胃溃疡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出血量很多,很危险你知道么!”

他应了声:“哦。”

“你‘哦’什么!我叫医生来教育你。”林苒堵着气又重新风风火火站起来准备去叫值班医生。

王源又拉着她:“苒苒,别去了,我真的知道,你叫来了还不是同样的话一起教育咱们两个?”

林苒叹了口气又坐回椅子上:“你父母都不在国内,王俊凯……别提了。我根本不会照料人,你现在又这个样子,我真的束手无策了。”

王源被她哀声叹气的样子逗笑了,说了句四川话:“愁啥子,我人好好的,要你照顾我什么。我刚刚梦见我外婆家的海棠树了,肯定是她想我了,要我记着去看她。”

“OMG!不行,重庆太远了。”再让他跟那对最佳情侣撞个正着估计就不只是吐血这么简单了,这么危险的想法要早点抹杀。

他勾起唇角笑的很淡:“不去重庆,我没脸去看她老人家,人都不在了我也没能守约。我想去看看千总,他的舞蹈教室快开幕了,那是他盼了多久的事儿。最重要的是,他们上海的家很大很舒服,院里还种着一棵西府海棠,开着窗花瓣就能飘进来。”

林苒把白大褂扔在病床上说:“成!现在去?”

他看着她点点头。

她拿起Lana Marks定制的红色手包,头也不转地径直走出病房,调门稍微高了点儿:“护士,办出院。对,就现在,有问题?”

有些事不能等,因为有些人等不起。无计留春住,从教去复来。明年花更好,只是老相催。人生中最残忍的认知莫过于三种情愁,留不住,不能休,今何在。

上午段公子在舞蹈教室接了个电话,然后神秘兮兮地说要给他一个惊喜,易烊千玺皮笑肉不笑:“你让人惊的时候倒是挺多,有惊无喜吧。”

段旭宇信誓旦旦地说:“你见到这个人肯定高兴。”

易烊千玺第一个想到的是他们共同的旧友王迦拿,又想到迦拿前天才在微博上更新了他在英国公司的工作照不太可能马上回国。前些年他也有过重聚的想法,可惜三个人都是天各一方也就一直耽搁了下来。这次段旭宇突然回国看他更在意料之外,可思及这人一直这么来去匆匆也就想得通了。

他在早脑海中罗列出了一个名单,一整天都在逐个排除,直到他见到那个“惊喜”。

家里的佣人为他们开了院子的大铁门,段旭宇走在易烊千玺的前面,迫不及待揭晓谜底的模样很孩子气。易家在上海的独栋别墅还是易父在楠楠上小学的时候买下来的,他的事业刚好到了转型期,被总公司派到了上海,家也跟着搬了过来。

易烊千玺抬头看了一眼种在别墅前的那株海棠树,春天时倒是能漂亮个三五周,一到这个季节就果实挂满枝。小时候楠楠还爬上树摘过,让他给骂了,打那之后除了女佣会摘一些之外再也没人吃过。

他叹了口气,段公子正好在这时推开别墅的外门,楠楠站在他们面前,个子已经到了他的胸口。楠楠后面还站着个人,穿着很厚的白毛衣依然很瘦削。

他鞋都没顾得上脱就直接进了门,真是个有惊无喜:“你怎么……怎么脸色这么不好?我以前以为你够瘦了,今天才知道你还能瘦出新高度。”

这么久没见王源了,等见到了才知道以前都是耳听为虚,他站在这儿才叫眼见为实。他没工夫弄明白为什么段旭宇会认识王源,满脑子都是王俊凯干什么吃的,段旭宇只是口头上说他没人收留,王源却是真的流浪到了他这儿。

王源走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说:“千总,这就不懂了吧,今年流行这种纤弱美,你们身上的肌肉块儿都过气了。”

易烊千玺拍了拍他的后背,听见他的笑声总算稍微安了心,把川话学的有模有样:“哈娃子,搞啥子嘞,要爱惜自己你晓得不?”

他被拍的咳嗽一声,莞尔笑道:“晓得,晓得。”

 

TBC.

 

《独不见》中篇传送门→https://guwaner.lofter.com/post/34826e_1622dc0

完结篇传送门→https://guwaner.lofter.com/post/34826e_7ccf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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